雅兰作品《老屋往事》
老屋往事
文/雅兰
脚下的步履总是匆匆，就这么仓促一瞥又要和老屋说再见。
一个小小三合院住着父兄三家及爷爷，我的童年生活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是那样的清晰。
大伯，因为耳朵不灵，脑子也不太好使，我们习惯叫他“关伯”，是个单身汉。听父亲说，早年这一大家子的生计，都靠着他上山砍柴维持，于是我们都很尊重他。五伯父不仅写得一手好字，也打得一手好算盘，村上有什么事也会用上他。至于五伯母嘛，为人老实，就是有些小气。六伯父做事一板一眼特扎实，被六伯母戏称“六古董”。提到六伯母，则承了我娘的性格做事火快，生性乐观，说话像响爆竹，到底是亲姐妹。最后剩我老爸，当兵出身，是满崽，也是众姊妹中说话最有份量的一个。谁家有事，准找他商量，出谋划策从不含糊。话说到这，你们听出什么来了吗？亲上加亲的好事，在我们这一带还是头一桩。别人都羡慕我们这种亲如一家的融洽关系。爷爷膝下这一大兜子人也不例外，和睦家风得到村里人的一致好评。
贫穷是这个小山村的一个标志，在那些年月里谁家都是紧巴巴在过日子。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都是被现实所逼出来的。我和堂姊妹五个，过早地承担了家里的一些活儿。
后山还有一片没有分到户的林子，我们几姐妹常常相约去拾柴火。自从分山以来，大家都把自己那块山看得紧紧的，生怕别人把柴火捡了去，当然那时也是不得已的做法。好在公家的没人管，我们可就自由多了。虽然杉树枝会把手扎伤，稍不注意还会被丝茅草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那时可顾不上那么多。把手含嘴里吮吸两下，或者捏紧伤口等血凝固了，又继续干活。有姊妹搭伴，有时天风云突变，也不觉得害怕。你在这边喊，她在那边应。拾满一背篓，才说说笑笑一起回家。
那时的生活用水都还是集体生活中留下的古井，离家甚远，不得不翻山越岭去挑。我虽个子小，由于哥哥偷懒也不得不跟着姐姐们一起去经历。现在回想，那水壶配炉锅的滑稽模样，和踉踉跄跄的脚步，便生出好多感慨。好在家门口有一口大大的池塘，平常洗衣服我们姐妹几个都凑一块，边洗边聊天很是惬意。若是碰上洗被褥就像唱戏一样，场面硕大。互相帮忙之余，打打闹闹，好不开心！有时也会放几个起鱼箋，看着那渐渐浮出水面的，活蹦乱跳的小鱼又忙成一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大人忙碌起来，是无暇顾及我们的。更多时候，我们得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譬如几姊妹围成一个圈，玩“红花几月开”；围着地坪的草垛躲猫猫，弄得满身都是草屑；用树枝在地上画几个框，“跳房子”、玩“小马过河”；到处收集食盐袋，剪成一条条的，做成毛毽子来踢；玩抛“石籽”比赛，互相一较高下……童年的智慧无限量，也充满着无穷乐趣。
记忆中的夏天尤为幸福，轮到我那裁缝爷爷粉墨登场。可能是跑江湖的缘故，爷爷肚里有说不完的故事，在每年长长的暑假里，给了我们无尽的期待。
夏夜，各家一张凉床，摆到院子上风处，人手一把爷爷做的蒲扇，歪着小脑袋就开始一夜的聆听。像那些“江湖”经历，和“木三拐子”的故事，让我们听得如痴如醉。还有粱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爱情故事，同样把我们感动得稀里哗啦。另外一些从未听过的故事，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其中蕴含的道理却种在心上直到如今。
除了故事，爷爷对中草药的熟知，也常把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虽无从消化，脑子里还是残存了一些药草的记忆。偶遇紧急状况，便凭记忆自行解决了。说来也怪，记不清哪一年，房前还真来了三只鸟，特别好看！两只在前状似恩爱，一只紧跟其后锲而不舍，煞是有趣！于是我们追着看，指着唱“粱山伯、祝英台，马家公子随后来！”天真脸上写满笑意。那时的天空特别明亮，有月的夜晚星空一片灿烂，我们姐妹也会偎依在一起，数星星、看月亮，一起就着月色捕捉萤火虫。没有我们腻着，爷爷反而显得轻松，就这么捋着他花白胡须，面带微笑轻摇蒲扇，静静地看我们追逐嬉闹。温馨画面犹在眼前，爷爷的影子也一直定格在我脑海，成为此刻最珍贵的回忆。
爷爷的教育是成功的，堪称典范。这么一大家人住一起，摩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尤其年节时最能感受到。各家有各家的美食，都会客客气气请吃饭，谈不上山珍海味，也煞费苦心！难得的是那份亲情，吃什么都香。若是姑姑两家回来就是锦上添花，几姊妹聚在一起拉拉家常，说说体己话，不觉便太阳落山。
如今，爷爷已经作古，可喜的是父辈姊妹七人都还健在，一样情深不改。还记得上次也是在匆忙之中回家过端午，听伯父说老房子岌岌可危，没顾上舟车劳顿便走上几里路要去瞧一瞧它的原貌。脚步停留在地坪，虽有杂草蔓延，也算整体完好……转眼就剩废墟一片，直叫我心中空落落的！
重走废墟，心里有些落寞。荒草还在放肆地蔓延，这里终将成遗弃的角落。抬头看夕阳红透半边天，候鸟也已归巢，瞬间释放所有一切，生活依然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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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灿琴，网名雅兰，宁乡老粮仓人。喜欢用笔记录生活，写一些随性的文字，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丝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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