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黄河上瓦厂桥
废黄河上瓦厂桥
■吴波
国庆节,我骑着电动车在城里到处闲散地转转看看。在樱花路上樱花树下,点点阳光透过枝叶洒落身上,深秋的阳光同样晒得人身上暖和和的,优美的环境总是让人心情舒畅,昔日荒凉的废黄河岸,如今绿树红花,河水潺潺,美景如画。骑到樱花路尽头,右拐,上了沈阳路黄河桥,眼前高楼广厦,淮安万达商圈,更是繁华现代。过桥右拐,上了大同路,顺着路边骑行不远,在路旁人行道边看到一堵墙。墙后,透过树枝,我看到了一座桥,一座破旧荒废的老桥。我瞬间忆起,这是“瓦厂桥”!看着它的桥墩,一拱接一拱横跨河水上,看着它荒杂不堪的桥面和狭长的桥身,我的童年、少年时期关于此桥的记忆浮现脑海。
在这早已风景如画的古黄河岸、在这近在咫尺的万达繁华商圈之旁,竟然还留存着如此“沧桑”的桥梁,真是风景繁华、沧桑过往仅隔“一水间”啊!而此桥在我的记忆里,可是曾经十分风光十分神气的啊!
20世纪八十年代,废黄河岸这一片地还是荒凉的黄河滩。这座桥所在之地,为立新砖瓦厂所在,再往东今沈阳路东万达二期所在黄河滩是一大片坟茔地,坟包相连,一眼望不到边。立新瓦厂“场面”十分宏大,沿今天健康路一线满眼望去全是晾晒砖坯瓦坯低矮长长的“小房子”,一排排、一座座,延伸到黄河边,极具规模,十分气派。立新砖瓦厂烧砖造瓦的土就取自广阔的黄河岸,只是泥土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于是“财大气粗”的立新瓦厂在废黄河上建起了这座桥,为的是能够到更加广阔的黄河北岸取土回来制坯烧砖。
可别小瞧这座今日看来如此不起眼的“旧桥老桥”!在整个八十年甚至到了90年代中期,这座桥都是特别神气、特别风光的!因为,那时的废黄河上,可没几座桥,整个淮阴市区四水穿城,但是河面之上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几座桥,淮阴经济落后、交通不便,阻碍了河流两岸人员来往,也更加影响了商品流通、经济发展。废黄河上,那时只有淮海北路有一座黄河大桥,不宽,双向两车道,淮阴县人称之为“南大桥”,是淮阴县通往淮阴市区唯一的通道。现在,立新瓦厂建的这座桥,架在了离“南大桥”向东有七八里地远的黄河之上,淮阴县营东村以及东北乡村一带的人进城,就不用再绕道“南大桥”了。淮阴市区东半部分的人们去往淮阴县,也不必再绕道淮海路南大桥或者等渡船摆渡了。你说,有了这座桥,极大方便了废黄河南北的交通,它能不神气吗?
瓦厂桥的神气,更在于它是“厂建”大桥,它的所有权是属于立新瓦厂的,那么,废黄河南北方的人们想过此桥,是要交钱的。“此桥是我建,要想此桥过,留下过桥钱!”桥的两端可是专门有瓦厂人把守的,那时想不绕路,过此桥,空手人一角钱,连人带自行车就要两角钱了;若是有其他大一点的车辆要通过,那肯定还要再多收点钱。我的堂大姨娘20世纪70年代末嫁在废黄河北岸的营东村,我们去大姨娘家玩,走淮海北路“南大桥”然后向东沿着淮涟路,要走很远很远才能到;后来我们姐弟从健康路走进立新瓦厂里面,能看到那么广阔的一片“砖瓦”场地,很新奇;交了过桥钱,过瓦厂桥到黄河北岸,走在沙土地田间,“薅几丛花生、刨几个山芋”吃吃,多有意思,而且走了不多远,就到大姨娘家了!
这座瓦厂桥,我走过好多遍,桥面不宽,似乎仅够一辆大货车通过,桥下是滚滚流动的黄河水;从远处望桥,瓦厂桥有四五个拱洞,都是钢筋水泥构造,凌驾河面上,很有气势,让我们立刻联想到书本上讲的赵州桥;桥头两端都是荒凉的黄河滩,瓦厂这边还好,有些厂房建筑人员;桥北端,满眼望去,都是黄土黄沙,风一吹,沙土满天飞,完完全全的黄河岸风光。上个世纪90年代初,立新瓦厂东边的“铁水牛”一带坟茔地因为城市建设需要迁走,我的爷爷奶奶就葬在那一片,父亲请人将爷爷奶奶的棺材迁到了黄河北岸,走的也是这瓦厂桥,活人死人走都要交钱的。河南的坟茔都迁到了河北,于是,整个黄河北岸,满眼看去,都是大大小小无数个坟包,密密麻麻,也特别有“气势”,当然,也特别阴森恐怖。一年三节,清明节、七月半、春节前,我们姐弟都要跟着父亲走这瓦厂桥,去往爷爷奶奶的坟前上坟,走在坟包中间的小路,我们的心底总是慌慌的,如果一个人行走在坟茔间,那更是特别害怕的事情。
我的父亲后来也“走过”此桥葬在了黄河北岸我的大姨夫家田地里。1995年11月,父亲因为肾癌去世,母亲伤心不已,坚决不同意父亲火化,所以请大姨夫他们村里的一帮人赶制了一副棺材,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走黄河南大桥、淮涟路,而是用三轮车偷偷地拉着过了瓦厂桥,安葬在了黄土之下。那个深夜,是我记忆极其深刻的深夜,手电筒的光闪晃在漆黑一片的坟茔地里,我跟在众多大人后面,忘记了黑暗,忘记了害怕。从那以后,几年间,我们姐弟就接替了父亲,带着火纸,一年三节走过瓦厂桥,去祭奠我们的爷爷,也祭奠我们的父亲。我也已经长大了,走在那一片“广阔”的坟茔之中,没有了太多的害怕,有了更多的感伤与虔诚。
瓦厂桥留给了我太多的记忆!今天,我绕行在黄河南北两岸间,一座座桥,特别方便;黄河岸也早已不是那个黄河岸,瓦厂早已搬迁不复当年任何景象,黄河南岸满眼是成片居民高楼;黄河北岸,从樱花园到野生动物园,再到今天落英缤纷美景如画的樱花大道、河畔游园,变化实在太大太大。因为城市发展建设,我的爷爷奶奶以及父亲的坟墓在新世纪初经过两次搬迁,最终搬往城南宁连路旁我的外婆家土地上。大姨夫家所在村庄拆迁,建起了樱花小区,他们都搬上了楼房;我2004年在淮涟路边盛祥苑买了人生第一套房,2010年卖掉了,至今已十年!
淮安的建设、淮安的变化太大太大了!今天的淮安,城区四水穿城,但是河流早已不是城市的阻碍,河流上架起了一座座宏伟、宽阔的城市桥梁,交通特别便利,河岸更是漂亮。废黄河上,不,今天我们已经称它为古淮河,有了太多太多的现代化桥梁,而这座曾经“神气不已、风光无限”的瓦厂桥,最终彻底荒废了,被“遗弃”在这大同路畔人行道护栏旁,一堵砖墙,隔绝了它与“尘世”的联系,它只能孤独地、静静地卧在河水上,没有关心、无人在意,默默地破旧着,一天一天更加沧桑!
这是一座有故事、有记忆的“老桥”啊!除了我,肯定很多人都对它记忆深刻,很有感情,它也是我们城市发展的见证,城市过往的记忆。我们在城市的建设发展中,能不能想想办法,利用好它,保护好它呢?
作者简介:吴波,男,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教师,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教学工作之余,热爱文字写作,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逾百万字,有多篇文章收录进各级各类书集,多次在市级以上征文中获奖。2017年9月,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由团结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2020年出版文集《清江浦家常饮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