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福海 || 水乡车夫的情怀 ||“一人一城一故事”优秀征文选登(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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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车夫的情怀》
作者｜褚福海（江苏昆山）
结识他，是种偶然，亦是种缘分。
风暖荷开的六月，应故友盛情相邀，我偕夫人去乌镇、南浔游玩了两天。
江南水乡的千番柔情、万种风韵，如诗画般令人沉醉，让我流连忘返。不过，此行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一位让我至今仍感动难忘的三轮车夫。
那日抵达南浔时已下午五点，匆匆开好客房，安顿完行李，在二楼餐厅吃了口晚饭后，我们便急不可耐地外出欣赏黄昏时分古镇的别样神韵。
初次去南浔，人生地不熟，且天色已晚，不知如何去景点，就在我们疑惑犹豫间，我突然瞥见，就在我们下榻的宾馆大门外，停有几辆人力三轮车在候客。于是，在这天定的机缘中，我们跨上了其中一辆半旧不新的三轮车，从而有幸结识了这位敦厚的车夫。
坐上车，车主便主动向我们推介两条游览路径，经我们确认后，他轻柔一声“坐稳了哦”，给人以细微体贴之感，直觉得心里暖暖的。
夜色迷蒙，古镇笼罩于神秘的面纱后，风姿若隐若现，忽近忽远，显得格外富有浪漫情调。
人力车一会儿在用石板铺就的巷子里晃悠，一会儿环绕着幽静的河浜穿梭，偶尔还到罕见的廊檐下穿越，轻微颠簸摇晃着缓慢前行。但坐在他的车上，心里觉得特别舒坦安稳。
此刻的南浔，祥和而宁谧。
他一边使劲蹬着车，一边不停地为我们讲解着，使我顿时产生了这位车夫有些与众不同的印象。
慢节奏、近距离地巡游了一圈，他把我们拉回宾馆，正欲下车时，一句“下车请当心，请拿好你的物品”，使我们倍感亲切与人性关怀，对他的好感油然陡增。当问及给多少车费时，他竟痛快而满不在乎地回道，随便你给吧，使我十分不解-----家境并不富裕的他，远离故土到南浔，靠苦力谋生养家，却又如此轻视钱财，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怀着半是好感半是好奇，我跟他要了手机号，相约翌晨六时去晨游赏景。
漫长的夜，在欢愉甜蜜中悄然度过，醒来时天已彻亮，洗漱一番后，疾步来到宾馆大门前，我抬腕看了一下表，离约定的钟点还差五分，不过他已慢悠悠地蹬着车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令我没想到的是，一位生存在社会最底层、从事着最卑贱活儿的人力车夫竟会如何固守诚信，确实难能可贵，令人肃然！
晨曦尽染，古镇披彩。人力三轮车按我们的意愿先朝农贸市场进发。临近周边，众多摊贩已在摆摊设点，销售各种当地特产和时令果蔬。他招呼我们下来后，便知趣地将车停在一旁静候。走出不远，我回眸张望，只见他人骑在车上，车把上挂着条擦汗用的海蓝色毛巾，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专注地阅读。大约逛了十分钟，我买了一把山芋梗、一只腌制好的大头菜后，便决定到老街去一睹芳姿。他马上收好书，轻快地踩着车，并借景发挥，侃侃道来。沿途，我们静心听他讲解，仔细观赏古宅老店，由衷感叹南浔老街保护得完整。走走停停中，我们相继来到了石拱桥和古戏台，停车上前细察、摄影，不禁被古人的精妙匠心而折服！受时间所限，其他同伴正在等待我们集合开始白天的游程，无奈只能蜻蜓点水似的走马观花，急速返回宾馆。整个游览过程中，他不仅机灵卖力地蹬车，还热情讲解有关逸闻趣事或典故历史，大度地劝说难得来的我们多看看，却全然忘记了自己用来挣钱的宝贵时间。
我和他虽只萍水般相遇了两次，且时间也十分短促，但从他的言谈举止与反馈给我们的信息中，我能清晰而见他身上三个频现光泽的亮点。
敬畏诺言，固守诚信。按理说，这是每个人应具备的最基本的品德。但现实中，许多人口头上答应得爽快漂亮，而能认真兑现践行的却少之又少。可那位水乡车夫做到了！对一个三轮车夫而言，时间就意味着收入。然，淳朴的他脑无杂念，心系游客，不计分秒，不较多少，着实让人敬佩！他说：“立身先立品，客人满意才是我最大的收获。”这是何等的情操与境界！
惜时如金，好学上进。人力三轮车夫，身处社会的最底层，干的是苦力，搏的是体力，循照惯常的逻辑思维，似乎不需要多少文化历史知识也能干。可他有独到而深邃的认识，他觉得，作为一名热点旅游地的车夫，不但要熟悉地形景点，也要熟知当地的人文知识，还需大致了解一些历史概况，否则就不算合格的车夫。他说，南浔是著名古镇，也是个开放的旅游胜地，中外游客络绎不绝，自己必须与时俱进，跟上节拍。故而他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哪怕是片刻工夫，都要充分利用起来，将随身携带的书拿出来读上数段几节，尽己所能多学点东西，尽最大努力满足游客的需求。二十多年下来，他已通晓古今，满腹经纶，令游客刮目相看，赞叹不绝。
古铜色脸颊上挂着笑容的他悄悄告诉我，他心中有个梦，就是想学会英语，以更好地为海外游客服务。闻听此言，我惊讶得直视了他足足有半分钟。无论他的想法是否切合实际，也不管他何时能够学成，至少，他那种不甘落后的上进心，真的是让我敬佩和感动的！这是否该让那些时间充裕、置身优越环境却不思进取的人汗颜脸红?
我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与他聊道，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往后的体能状况将大不如前，不允许你再继续干下去了，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没想到，他阳光的脸上漾着浅笑，坦诚而自信对我说，年底打算去考导游证，并力求把南浔丰厚的文化底蕴与绚烂的文化色彩导出来。朴实无华又渺小低微的一介车夫，完全可能被人忽视，甚至是蔑视，却有着超脱的梦想和睿智的追求，怎不令人敬仰！我期待着下次遇见他时，他已改行当了名称职的导游。
视客如亲，以客为尊。这或许是他赢得市场的致胜秘诀。半句友情提示，能温暖游客的心；一声无私关爱，可感动南北的人。而此情出于无私、源自大爱，否则不可能做到。
我曾到过全国许多城市，也坐过不少人力车，但唯独遇到了他这样既知书达理又富有仁爱之心的车夫。在他的一言一行中，无不彰显出他的非凡与崇高；从他的字字句句里，无不折射出他的厚德与善美。难怪他的同行、老乡有些羡慕略带妒忌地对我说，他的生意可是全南浔人力车里最好的。是呵，做事先做人，他能处处为游客着想，游客自然就会时时惦记住他，自然就会在亲朋好友中口口相传，使他美名流芳。至此，我已彻底消除了之前的质疑，反而觉得他能夺魁倒是情理中的事。
人，可以平凡无奇，可以被人忽略，但能把简单的事情做到出彩，把卑微的活儿干到极致，你就十分了不起，就真的不平庸了。
他，姓李名贺军，时年54岁，一位来自安徽阜阳质朴憨厚的进城务工农民。
褚福海
褚福海，男，中共党员，江苏宜兴人，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常务理事，《散文选刊》签约作家，苏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昆山文化部门。
业余文学创作四年多来，迄今已在《人民日报》《中国报告文学》《北方文学》《散文百家》《青年文学家》《散文选刊》《海外文摘》《鸭绿江》《中国散文诗刊》《中华文学》《太湖》《散文诗》《新民晚报》《苏州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160余篇（章），约25万字。
出版散文集《掬水闻香》。
“大秦岭牛伯伯核桃酱”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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