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专栏No.090】刘育华：一把手
作者｜刘育华
我这“一把手”是经过选举产生的。三人举手二人同意胜出。
那年儿子上小学三年级，孩子爸终于由边远的乡镇调回县城工作，可以天天在家吃饭在家睡觉，这真是家里的喜事。他信誓旦旦并使出全身解数对儿子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调理。他说我管得不好，儿子瘦了，又太老实又太娇气又太听话，他回来了他要好好管教儿子。
于是儿子正在做作业，剩一点就做完时，他硬拉来吃饭。儿子不爱吃西红柿炒鸡蛋，他非给多夹些，说这个营养好，要多吃。每次把儿子碗里的饭舀得好像要溢出来。一有肉菜就把盘子移到儿子下巴底下，一直说，“我娃多吃肉”。儿子正在看书，他说“来，爸教你下棋”。儿子赢了他，他说这盘不算。
又一日，我在做饭，儿子在做作业，他在看电视。我说你把电视关了，影响娃学习哩。他说他声音开得小。可是他看得高兴了就不加掩饰地哈哈大笑，而且他偏偏和儿子一样爱看动画片，往往还忍不住要给儿子讲说。吃饭时他也喜欢开着电视边看边吃。儿子说，我妈以前就不让吃饭看电视，他说吃饭看电视一举两得，看一两次不碍事。
儿子呢，不知道听谁的好，无所适从。我看见他教育儿子和自己的分歧很大，觉得憋气不舒服，就免不了和他拌嘴，结果是东说东有理，西说西有理，常常闹得不愉快。刚好，那年的五·一节前我需要出差一周，就说，我不在家，这一周你好好按你的意思调教娃，看看效果咋样。
出差回来，儿子刚好考完一次小测试，两门功课均考了80来分，排到班上40多名。要知道，儿子以前的各种考试成绩班级名次没有下过5名以后，分数没有少于95分。我急忙查看一周来儿子的所有作业。
儿子慌了，以前从没有哄过我的儿子，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认真，拿出了抄题本说，“我爸他就不认真，他在我抄题本上都打上了对号。”我看见了孩子爸确实在抄题本上一道不落地打上了粗壮有力的对号。
我还看到了儿子在学校发的课外辅导书作业填空处蒙混过关地写了多个“不知道”，而丈夫在上面也打着对号。孩子还说，老师都觉察到了，说最近你家长到底看你作业没，家庭作业做错了的题上都打着对号。
不认真的儿子嘲笑着不认真的爸爸。
孩子爸强词夺理焦躁地说，“我一天忙的，哪里有时间看这，各把各的事情干好。”
为了统一思想，纠正歪风，口径一致地教育孩子，家庭会议召开势在必行。
于是我提议选举家里的“一把手”，以后由“一把手”决定怎么管理孩子。
在饭桌上坐定，我刚一说要确定“一把手”，偏爱我的儿子立即举起右手说“我选我妈！”一边用左手拉我的胳膊说，“妈妈你快举手”。于是孩子爸执政结束。管理孩子的一言一行又落到了我的手中。
孩子爸曾经一时觉得很懊恼很失落，有过几次反复，干预我执政，但逐渐地窃喜——美了么！
不几天的失落过后，孩子爸找到了不当“一把手”的好处。中午吃完饭，我在洗锅，儿子在做作业，他就四平八稳地去午休。在他的美梦中我急急忙忙检查完孩子作业送儿子去学校。
每天下班我第一个踏进家门，匆匆洗过手一头扎进灶房，生怕自己耽搁了时间。我做饭时孩子在做作业，在估计饭差不多做熟了时，孩子爸迈着悠闲的八子步回家，他久炼成钢，可以把我做好饭的时间精确地估计到分。
他进门的第一句话是“今天忙太，领导来检查了。”又一日，在我和儿子各自忙碌时，他回来比以往更迟“今天下班走的时候，来了一位群众，问事情。”下一次，他可以在迟回来时说“今天下乡，事情多很啊！”。
我和儿子在他夸张的表情中看不到一点忙的迹象。我们互相看看，用沉默应对他的说谎。
我的主业还是日日重复着看儿子的作业。我和儿子都知道各自的秉性和习惯，互相信任，互相鼓励，融洽着默契着。
有好多次，单位工作实在不顺且忙得我焦头烂额，晚上不管有多累，我坚持看完孩子各科作业再休息。值班间隙看孩子作业，开会间隙看孩子作业已经成为我当时的常态。
日复一日，五年过去了。
我的“一把手”权力在继续泛化，大到要操心买房买车，小到要考虑孩子爸穿什么外套配什么衬衣。孩子爸把他应尽的义务都逐渐潜移默化地当作我的“一把手”职能全权交给了我。比如，做饭时地板湿了，叫孩子爸将拖把拿来，他必问“拖把放在哪里？”好不容易他找到拿来了，他把拖把放在我的脚边就转身走人，好像他不知道拖把是干什么用的。
有一天周日下午，眼看到了儿子上学时间，我磨了好长时间也做不出来儿子不会的那道题。我叫孩子爸，“你不是老说你数学学得好么，来帮我们看看这道题。”孩子爸看都没看一眼说“我早都看不懂了。”
儿子看我焦急的样子，搂着我的肩膀说“妈妈，我后悔选你当‘一把手’了。其实现在你完全可以放开手脚，不用一道一道看，我不会做的题，我去问同学或老师。我们同学的家长早都是只签字呢”。
这么说我可以不再仔细检查儿子的作业了？
我试着放开了自己和儿子，在多次验证儿子确实将不会做的题问了老师或同学后，我渐渐不再一题一题看他是否做得正确。
那时儿子上初二。
孩子爸多年来一边心知肚明地享受着自己偷来的轻闲，一边嫉妒着我和儿子的默契和温馨。书房里传来他单调地唱了十几年的歌曲“小白兔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回来……”寂寞地唱着，孤独地享乐着。有时在我和儿子说笑时，他插进话来，但终究因生涩而无趣，又空洞地唱着他的同样的歌离开了。
累并快乐着，我和儿子的笑声在屋内萦绕。
我有点同情孩子爸，但同情归同情，有怎样的付出就有相应的回报和快乐，我和孩子的这种默契和快乐即使强塞给他，他也无法感知，这能怪谁呢！
刘育华，女，陕西省丹凤县人，公务员。喜爱文字，有作品在多家媒体和网络平台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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