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燕子 || 在石河子的梦里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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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河子的梦里

作者 | 何燕子（四川阆中）

　　好像是在时光的岸边，记忆的火焰，除了灰烬，都还给了小城的灯火和深邃的天空。几滴生锈的泪珠，在我回望北疆的眼睛里萦回。我时常想，为什么我的文字总离不开我的北方和南方，离不开这两点一线的千里思念和怀想？离开了这些，我的灵魂将皈依何处，我的文字还有何意义？

　　母亲今年春天的手术很成功，恢复也很好。原本打算暑假不再回新疆的，但心里总有一块石头落不下去的感觉，仿佛光阴一再提醒我，一定不要怠慢了什么，欠下了什么。那是母亲开着的花，那里是父亲结了的果，这样的根须已盘缠得老长老长……某一天经过家庭成员的讨论，一致同意我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同时女儿伴我而行。而父亲照样用嘉陵江上这皎洁的月光为我们准备了回到北疆的盘缠。

　　石河子，母亲永远割舍不了的灵魂之地。我没有告诉她回新疆的信息，在给赵排长阿姨的电话上也叮嘱要保守这个小秘密。西去的列车上，我想象着突然出现在母亲的面前，她那半天合不拢嘴的情形，暗自笑出声来……可不，在那熟悉的门口见到母亲时，她望着我和女儿，一时呆住了……哈哈，母亲不相信是我们呢。

　　在八月的夜晚，我终于又闻到了母亲温热的气息，清亮的眼眸里没有苦难和遗憾，依旧是那样的单纯和直白。给母亲洗头，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但依然粗实。我说，妈的头发好硬。妈说，这说明我的脾气不好。我说，妈妈现在很和蔼，很温柔呢。第二天，我做午饭的整个过程母亲都是站在厨房门口的，我问，担心我做不熟啊……她只是笑。

　　每天都要牵着母亲的手逛一次街，有些地方已经很熟悉了，一路上我很少言语，都是在听母亲快乐地说着，有一些甚至是以前没有听说过的人和事，听得我一怔一愣的。而去总理纪念碑是必不可少的，那里又焕发了新的光彩，青草和绿树环抱的天空，永远年轻着那份怀念，那份年龄与情感，翠柏铺张开来的是我可以眷念的声音……发小们相聚的一个夜晚，叽叽喳喳无拘无束的，太多的人和事在记忆里被追回被打捞，听着大家说，看着大家喝，无数次被大家喊着“燕子”而忘记自己年已过午发已飘雪，不知觉的，几十年已远去了……

　　八十一岁的赵排长阿姨几乎每天都来家玩儿。我喜欢坐在一边，看母亲和赵排长阿姨交谈着，似乎这样的交谈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或许那些都是被反复拆解反复组合过的真实的声音，我不便去打搅，却有种回到尘世的感觉。一个山东人，一个四川人，几十年来在这块土地上，没有过犹豫，没有过彷徨，没有过停顿。有幸的是我的手指悄悄握住了这样的一些光线。父亲和母亲以及一群人的心血和汗水早已被石河子的热土所收藏，如我记忆里的二连，如母亲的白发染着芦花的香，如我行在石河子的梦里。

　　早晨从戈壁上升起，夜晚从沙漠上降落，如常的生活，如妙龄的花瓣芳香着时钟上的分分秒秒。只有稍微的时差和温差的不适应，我的思想轻灵在石河子的梦境里，胡杨却一排排高拔挺直依然见着不朽。来不及去想些什么意义，以及什么意象的觉醒，甚至这种气息对我的暗示，小小的自足的世界里，我幸福着……

　　我要为之歌唱，为我的父亲母亲以及赵排长阿姨他们一代人的过去保持和增加一些亮度，在我的已是物非人非的出生和生长之地安放自己的青草和花朵。面对垦荒者女儿这样巨大的荣誉，我要少一些惭愧，因为我有无边无际的胡杨林和棉花地。

　　有限的时间里，在母亲面前，我总是变得很柔软。我不说诗，站在这块土地上我的诗显得无力而渺小，但是似乎有声音在告诉我，该写下怎样的诗篇，因为更久远的怀念，是守望的理由，活着的借口……

　　我还是要回到嘉陵江边的小城，分别的情形总是要定格在朦胧的泪眼里。临走的那天，赵排长从内衣包里掏出些钱给我，说是路上买水喝。阿姨说：我也想表示心意啊！我一字一句地说：阿姨，钱我不能收，但是我最大的心意就是希望您健康快乐，您和我妈妈是永远的好朋友啊！……看着赵排长阿姨扶着楼梯下了楼，已经微驼的背影，让我心里泛起了五味杂全的滋味……

　　在两条铁轨的交谈中我又回望石河子，看到母亲的脸……十八岁的流水不会说出生命的秘密，但拂过脸庞的风，记忆里摇曳的青草会搅动生命的波澜。缓慢的时光里或许思念会逐渐老去，但总有一种光亮，照耀着我生命里的南方和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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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子 || 北疆笔记 ||“一人一城一故事”优秀征文选登（175）

周末见 || 何燕子：“叶将军”

END

作者简介

　　何燕子，本名何燕，新疆石河子兵团人，从部队回地方。现为某师范学校教师，省作协会员。著有散文集《梦回西域》《班主任手记》；诗歌集《格子窗》《只等阳光轻身而来》；诗歌合集《十面倾城》。有诗、文作品发表于《星星》《绿风》《诗林》《诗潮》《诗选刊》《中国诗歌》等等刊物。现居四川古城阆中。写作观：在自然诚挚里描写小生活，在人性风景中阅读大善爱。诗观：一个人灵魂的烛照，一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