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涛小说】收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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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麦子
文 |刘卫涛
新芳家的麦子熟了，新芳很是着急。
新芳的丈夫从年前种了麦子出了门后，到现在也没给新芳来过一封信。村子里还没通电话，即使到镇上去打电话，新芳也不知该往哪里打。
麦客是新芳托人从四十里外的一个深山沟里找来的。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个儿，不爱说话，脸上晒得黑不溜湫的。戴一顶草帽，仅能遮住自己的脑袋。肩上横着一根扁担，扁担上的颜色和肩膀上的颜色一样的油黑发亮。
新芳招呼进门，赶紧端了锅里刚刚蒸好的热馒头，又盛了一大老碗稀饭放在了面前。新芳问了年纪，才知道他只比自己小两岁，家里挺可怜的，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和自己的奶奶相依为命。
麦客吃饭的速度很快，一个蒸馍用手一捏三口就入了肚，再美美的几口，一碗稀饭就见了碗底。吃完戴上草帽，拿上扁担站在门外的阴凉地里，等着新芳的指派。
新芳洗了条毛巾，提了一壶茶水，锁了门，领着他上了屋后的田垄上。
正是十二点的光景，太阳火辣辣地。麦客也不言语，只是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镰刀。新芳已经热得透不过气来了，站在地边上的一棵树下，招呼着：“王——军，过来歇会儿，喝口水。”
▲（图文无关）
麦客没有想到新芳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叫王军，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从新芳的嘴里喊出来竟然是那样的好听。
麦客扔下镰刀，走了过来站在树下，一阵微风拂来丝丝凉意。新芳递上毛巾，麦客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擦了还想擦，他不知道毛巾上哪来的那股淡淡的香味。究竟是香皂的味道，还是刚才新芳的汗水的味道。他擦了擦递给了新芳，新芳又递给了他，说：“把身上的汗擦擦。”
麦客接过毛巾犹豫了一下，擦了擦脖子，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脱掉早已粘在身上的短袖，擦了擦前胸后背，又很快的穿上了。他总觉着在一个女人面前露出光膀子有点不好意思。他也从来没有如此大胆过。
擦完汗，他又把毛巾递给了新芳。新芳递上了一杯茶水，不冷不热，他“咕咚、咕咚”地美美灌了好几口，一杯茶已经剩了底上的叶子。此时，才觉得那股茶香在嘴里回荡着。他觉着这茶叶真好，自己回去也买上一包喝喝。
转身想问新芳，回头的一瞬间里，他看见新芳正把毛巾塞进衣服里擦身上的汗，露出的那一片白花花的肚皮亮得直刺人眼睛。两只兔子一般的活物在他的眼里跳了一下。接着，麦客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麦客一边割着麦子，一边低声地唱着。唱的是电视剧里的歌：“想妹子想的哟，想的那个好，提着心的日子哟，真的那个妙......”
收麦时节的夜里，各种虫鸣声更加衬托出一种少有的宁静。时钟已敲了十二下了，可麦客在西房的床上已翻来翻去不下十几次了，他不知怎么的耳朵里传来了好多的声响，捂都捂不住：老鼠的叫声；窗外的各种虫鸣声；东屋里的每一声咳嗽；还有仿佛山涧的溪流一般的声响，都震颤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一大块的麦子，新芳和麦客又割了一个中午，才勉强割完。新芳和麦客在树下已乘凉有半个小时了，还是舍不得那一处荫凉地。已到吃午饭的光景，新芳说：“回吧，下午就剩下把这些麦子往回拿了。”
麦客刚站起身，猛然间新芳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把他抱的紧紧地。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两只活物随着他的心脏在胸口上剧烈地跳动着。“蛇！”新芳变脸失色的叫声，让他一切的感觉骤然尽失。顺着新芳的指向，他看到一条黑乌梢蛇伸缩着懒洋洋的身子，慢溜溜地爬进了一处野草里了。
“跑了，跑了。”说出来后，他就后悔了。这种被拥抱的感觉他从来都没有享受过。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美妙。
“真的？”新芳依然吓得不敢睁开眼睛。但瞬间里，他离开了麦客的怀抱。“跑远了吧？”她抓石头向着乱草丛里扔了几下。“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蛇。”说完，用毛巾擦了擦脸，她感到很热。
饭是新芳早上做的绿豆汤，天热就这个吃着最可口了。新芳热了馒头，再拌了一盘黄瓜放在桌上。麦客喝了一碗稀饭，抓了个馒头依然是那样捏成一团，几口就下了肚。然后，又是抓了个馒头放在手里捏。新芳觉得麦客啥都好，就这一点太粗，带一点流氓的习气。
一下午，麦客用扁担担，新芳用背篓背。麦客帮新芳把背篓扶上肩，就开始扎担子。可一连几下，都没扎成。他扎了刚挑起，前头的麦捆便溜脱了，落了满地的麦粒。他又开始扎，新芳便喊了话：“能成吗？不成的话就少挑点儿！”
“没问题！”麦客心里想：连你一块扎了，我都能挑得动。
一连几天的夜里，新芳每次起夜之后，紧跟着便是麦客起夜的声音，那种如同瀑布撞击深潭的声音从西屋里传了过来，在新芳寂寞的心里久久的回荡着。
临近天明的时候，新芳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籽粒饱满的麦穗，被一双大手轻轻一揉，就落了.......
（原文发表于华商报）
刘卫涛，男，生于1976年。（华商报签约作家)（陕西省作协会员）（“六年西风杯”全国散文大赛年度十强）作品散见《杂文选刊》《少年月刊》《华商报》《洛阳日报》《茂名日报》《天水日报》《天池小小说》《金山》《陕西文学界》《文化艺术报》《思维与智慧》《西安晚报》《青年文摘》《贵州日报》《陕西工人报》《教师报》《渤海早报》等多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一百五十余篇，数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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