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生｜平湖往事

平湖往事

陈祖生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以前，每每听到这首歌，我都会想起家乡连绵不绝的山脉和满山遍野的山花野草。而现在的我又站在了这双髻山的山脊上，张开双臂，迎风感受这春来的气息，对着天空大吼一声：平湖，我回来了！母校，我回来啦！

平湖，是承载我人生梦想的地方，而五中就是我逐梦的起航点。这里有我少年时代的激情和冲动，困惑和磨难，同时也伴随着进步与喜乐，但也正是她们给我插上了人生翅膀……

我是60后，家住平湖下街仔，是国家经济最困难时期的一代人。我的家庭大，兄弟姐妹共8人，父亲做猪仔生意兼开个客栈，母亲做家务负责客栈经营打理，来客人要煮饭菜，油盐酱醋带小孩全由她负责。我兄弟姐妹年龄均差几岁，哥带妹，姐带弟，一人带一人长大的。可以想象当年家庭的困难。

那时无自来水，水井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家中本身人多，再加开客栈，大约每天要五至十几担水，而用水全靠肩挑手提。这可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仅挑井水一项就把我们兄弟姐妹累坏了，当时多希望有自来水啊！

我家是居民户，虽然当时国家有定粮供应，但口粮总不够吃。我小时候就经常提个篮子跟母亲向邻居借大米，待过了下月后买回口粮再还人家，以此渡过困难时期。当时生活极其艰难，白米饭是留给劳力的人吃。大哥陈用才、二哥陈用福已从事体力活动，为了家庭，他们非常辛苦在外干活，赚钱来贴补家用，但吃饭时，他们都主动拌上地瓜米吃，让弟妹也能吃上白米饭。记得有一次，母亲去宁德看望舅舅，家里无菜可吃，我和姐陈赛琴就吃地瓜米饭配酱油。那时在粮站购回地瓜米，煮出是黑黑的颜色，难以下咽。姐拍着我的肩说：“祖生，你长大后，可不能忘记这苦日子啊！”

母亲虽没有文化，但用母爱温暖了整个家庭。她忍辱负重，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在我们身上，相信儿女长大，困难一定会过去。母亲乐善好施，在那艰难时期，仍接济更穷家的小孩。母亲的品德对我有着巨大的影响，也让我立志成才，从而改变整个家庭命运。

小时候经常帮助母亲烧火煮饭菜，用竹筒吹或扇子扇增加火力，也因此常常会被烟火熏得眼泪直流。当时烧的是莽草或卷料毛，还好我二哥在平湖机械厂做木桶，可以带回一些有卷料毛（柴废料），我也几乎每天傍晚去机械厂处拾挑卷料毛，但废料量少，柴仍不够家中使用。当时购柴片是烧不起的，于是，我与姐弟就经常利用星期天、寒暑假去砍柴割荞草，长岭尾、双髻山、后岩、后洋等等周围山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种菜是减少经济负担途径之一。当时在月边山开荒种菜，或借他人荒地，或到农田闲时开垦菜地，以多种渠道想方设法找地种菜，以此增加蔬菜自供，改善生活。虽然我们不是农民成分，但经常向农民请教种菜经验，因此也长了不少见识。为增加力量，我带上了三个弟弟陈祖继、陈祖炎、陈祖盛一起参与，挑粪、拿锄头、拿木桶制的浇水器开始管理菜园。通过精心管理，不断实践，家里吃上自己种的菜，那时别提有多自豪了。这也为我后来转业到地方工作，并曾作为省派驻村第一书记到较为艰苦寿宁县农村扶贫，奠定了对农业农村感性认识的基础，树立起了为民情怀。

为维持家庭能运转，减轻家庭负担，能让弟妹继续上学，我二位哥哥先后缀学，大哥仅读到初中、二哥小学未毕业就走上社会学手艺，从而成就了我和姐及小弟高中毕业。他们为我及小弟陈祖盛最后考上军校和大专作出了巨大贡献。

我生在平湖，长在平湖，上过平湖幼儿园、平湖小学，于1974年6月至1978年7月在五中就读。平湖小学的幼儿园就在我老屋后门，当时幼儿园的周老师和郑老师都是很慈祥的老师, 因文化大革命开始，没上多久就停学了。那时公社经常组织游行，有时晚上进行，还敲锣打鼓放鞭炮通过我家门口，我为看热闹有时也跟着队伍走一段。后来，学校开始闹罢课，红卫兵串联开始，停学的我只能呆在家里与邻居小孩玩抓迷藏、打柿核、跳橡皮筋、打弹弓等游戏。那时文化娱乐生活非常单调，邻里王连铭、周长敢、李华茂、陈云飞等几个同学，经常窜门、聊天，我也会把看过的《岳飞传》、《西游记》、《水浒传》等小说，按自己理解与同学分享，那时叫讲故事，讲者津津有味、听者入迷入戏。至今这几个同学还经常赞赏我当年故事说得好。那时小学基本没学到知识，更多时间是参加劳动，挖战壕、支农、平整土地、担肥插秧……。我们这批同学基本不会拼音，念生字靠写熟悉的字标注来读，工作后虽想再学拼音，但难以纠正了，这是基础不牢的后遗症。

为增加家庭收入，我们将哥哥画的玻璃画即镜框拿去平湖街卖，镜框内是我大哥陈用才作着得油画，他很聪明，心灵手巧，不幸的是家庭无法培养他上学，否则一定是个可造人才。他画画很有天赋，所画的山水花鸟当时在市场上可算是一流水平，因为百姓喜欢，在市场中最为畅销。他在玻璃上用水笔先画好，再上彩打好底色，装上镜框，因其图案好、颜色鲜、调色适度且边框制作精美而倍受欢迎，也是当年平湖人祝寿、婚庆及送礼的最好礼物。为增加销售量，我帮拿画去市场中卖，按镜框大小及画的内容品质定价，价位在7角至1.5元左右，每当能卖出个画，心中都很高兴。

我念初中时，先后担任班级劳动委员、班长、初二年段团支部书记、校团支部副书记，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班主任有徐奔、黄敬吾、陈学敬等老师，印象深刻的还有陈彤华、汪嘉让、黄友赠、王妹财、薛振寿、魏治农等老师。当时，仍然提倡半工半读，这样劳动就占了很大份额，因当时我劳动表现积极，家又在五中附近，提供工具方便，班主任便让我当上了劳动委员，后当过班长，也很快加入了共青团，清楚地记得，当年入团介绍人是周赛琴老师和比我高一届的黄芳莺同学。周赛琴老师是校团总支书记，初中团支部在她领导下开展工作，后来我兼任校团总支副书记。我在担任年段团支部书记期间，组织团员和积极分子积极开展工作，完成校领导和团总支布置的各项任务， 团支部是由各班团员组成的一个支部，共六个班级，团员委员主要有黄友锦、洪新同、陈艳、周云琴等同学。当时很多同学积极入团，故开展工作较为顺利，我能以身作则参与各项集体活动，挖操场、农场茶山积肥、除草、采茶……。积极组织团员青年开展学雷锋做好事活动，修路、洗学校厕所、擦教室门窗玻璃、打扫卫生等等。放暑假参加校办企业生产，主要是制作竹快板，学校每天给参加生产的同学补贴半斤粮票，记得当时是张光耀老师负责，参加同学还有陈云飞、张碧小、陈艳、包敏书、黄大如等。印象最深是在组织团员青年去茶场制茶，那是个艰巨任务，堆成一垒垒小山一样的茶青，要在最短时间内把它制成茶，那可是体力活，记得当时带队的是陈彤华和林忠清老师，他们以身作则与我们同甘共苦不分昼夜加班加点。这些磨炼对我以后担任领导干部，在吃苦耐劳，组织协调工作方面，都有潜移默化的作用。

由于没有见过火车，在初中学习期间，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我与李华茂同学竟有了骑自行车去古田县莪洋火车站看火车的想法。当年有自行车的人很少，可李华茂同学却能借到一部永久牌自行车，在未告知父母的情况下，我们俩人就轮流骑车，由平湖出发，爬坡越岭，终于在中午到达莪洋。很庆幸，当时刚好能看到拉煤火车经过，那时别提有多兴奋了。遂了心愿后，我们买了两个馒头就匆匆返回了……。现在想想，真是感慨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还好路途平安，现在想想还出一身冷汗。

真正开始学习是在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后开始，那年我上高一了。当得知这一消息时，我当晚激动得流下眼泪，因为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机遇，从此开始夜以继日奋发读书。高中期间班主任是教物理的欧阳老师，他对教学认真负责，对学生关爱有加。教数学先后是黄敬吾、刘琦老师，语文曾顺言老师，化学是薛振寿老师，政治李奋晟老师，英语是李君华老师。为了弥补过去缺失的基础知识，老师们都倾注了全部心血，费尽全部精力。大家都知道，高考是农村人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那怕是考上了中专都是无尚光荣的事。印象最深的是刘琦老师，他上数学课深入浅出、剖析解题层次分明，教学方法灵活，语言魅力无穷，把难理解或不易记的内容变成通俗易懂，让人思路开拓，有种豁朗开然的感觉。在他的影响下，我数学科进步幅度较大，以至于对我后面自学复习产生重大启发和引导作用。还有李奋晟老师把比较干燥的政治课给上活了，用简单的方法就把重点内容理得清清楚楚，让你做到好记又好背，后来高考几门功课中我政治考分是最高的。

无奈的是1978年高考录取人数少，虽然我考了个五中第三名，但还是落榜了。就在当年，我应征入伍。当我把入伍参军的消息向刘琦老师汇报时，刘老师勉励的话语让我终身难忘，他说：“你是78届扛第三把红旗的人，如果复读一年，明年考上中专甚至大专没问题，但去参军也不错，因为你是居民户口，退伍后也有安排工作，相当于上中专了，而且你是高中毕业生，有这样的基础，在部队考军校那更理想。”从此我怀揣着上大学的梦想，离开五中、离开了平湖、离开了山区，进入军营开始人生新的征程……

作者简介：陈祖生，男，1978年古田五中高中毕业，当年底应征入伍，1980考入军校（中国人民解放军天津运输技术学院），本科学历，历任部队排、连、营、团级干部。2001年转业到福建省委老干局，历任管理处副处长、省派寿宁驻村第一书记、省委老干局办公室调研员、福建省干休所所长、省委老干局副巡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