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帮忙
帮忙，在《汉语词典》中意为：帮助别人做事，指在别人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在生活中，我们遇到的需帮忙的事常常是小事。但在我的家乡，帮忙是件“浩大”的事，甚至成为一种风俗。
自小长在城市，其实我从未参与过家乡的帮忙。但每每回老家，总会遇到帮忙的场面，前村后院，左邻右舍，谁家有大事就汇集到谁家，帮忙的每个人都积极跑前忙后，洋溢着淳朴与热情……我喜欢这样的人际氛围，温暖、感动，充满着人情味。
农忙，属农村的头等正事了。虽然家乡现在已开办了许多企业，让大部分农民变成了工人，但他们依旧不愿让田地闲置着。春种秋收那几天，时节的短暂，让时间变得争分夺秒，是家家最忙的时候了。然而，家乡的耕作还是传统的人工。手扶拖拉机，算得上最先进的机械农具了，单凭自家劳动力，势必要错过最佳时节。此时，就需要请人帮忙了。
左邻右舍，隔墙喊一声，亲戚朋友，电话一招呼，大家纷纷带着自家农具赶来，少则五六人，多则十几人，风风火火地向田地去了。大家也都卖力，不到一天，三四亩地的活就干完了。这种帮忙没有报酬，东家仅提供茶水和馍以示感谢。我好奇地问婆婆，“为什么大家都如此热情而又不求回报？”婆婆说，“家家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今日你帮我，他日我帮你，就算回报哩。”也许，这就是“礼尚往来”的另一种诠释。
关于大事，怎能不提红白喜事呢。家乡的红白喜事有太多的礼仪与习俗，每一个细节都有着美好的寄寓，人们敬畏而遵守着。农村的每户人家还是以村舍和庭院居多，因此很多红白喜事都会选择在自家庭院中举办。举办就免不了张罗，乡民们一般不会选择镇上的礼仪公司，因为礼仪公司未必熟络乡俗。村里会自发组建一支帮忙队伍，为主事的人家帮忙操办。当然，这种帮忙自愿，且无报酬。村长会建立一个“红白喜事交流群”，将村里每家至少一人拉进群里。大家会推选一到两位德高望重的人作为帮忙总理，总理也在群中。当有人家要办红事或白事时，就会携带薄礼到总理家登门拜访，请求帮忙，同时，对于其他需帮重要忙的人也会登门去请。
总理接到帮忙事宜，会在群里发通告，告知举办喜事的人家及时间地点，让前去帮忙的人在他家里集合。总理一呼百应，乡亲们纷纷及时集合，足有20余人呢。总理会根据参加帮忙的人数，现场安排分工，建立分工明细表，用毛笔书写以示郑重，红事写在红纸上，白事写在白纸上。写好后张贴在办事人家庭院中最显眼的地方。前来帮忙的人都会服从总理的安排，对照分工，各司其职。期间，总理会从头到尾坐镇，应对突发事宜，保障全程顺利。
家乡的红事大概三五天，白事仅限三天。办事人家在这几天不用干任何操办事宜，只需提供给总理置办的货品和钱财，然后专注于自家喜事的情绪管理上。
红事一般细分为接亲组、场景布置组、现场迎客组、帮厨组等。接亲组的职责有车辆安排，陪新郎前往接亲，完成所有接亲礼仪与习俗细节；场景布置组负责婚房布置、庭院布置、宴席桌椅摆放、乐队邀请等事宜；帮厨组听从大厨调遣，负责购置食材，择菜、洗菜、切菜等，甚至宰杀猪羊。现场迎客组会分为两个小组，有大门外迎客的，负责燃放炮竹，引导签收红包并在礼簿上签名；另一小组以接力的方式，跑到庭院传话，主人需赶紧放下手上的要紧活儿，前往门口迎客，送客人上桌。婚礼这天，属迎客组最活跃了，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席满，待婚礼礼毕，该帮厨组上菜了。帮厨组一般由年轻力壮的小伙儿跑腿端盘，因为礼盘长约50厘米，宽约40厘米，装满一礼盘的菜，重则有七八斤呢，没有大力气和十足的体力，是无法胜任的。
喜事结束后，所有来帮忙的人会打扫战场，让庭院和礼堂恢复如初，可谓是善始善终。帮忙的众人离开之前，会“刁难”主人，这是风俗的一部分，主人必须拿出红包，众人才肯作罢。然而，红包不会被私吞，用来置办红白事家当，由村里共有，谁家办完喜事就放在谁家，下一家办事时就到上一家去取。
家乡的白事实行土葬，人殁后，入土为安，才称得上圆满。白事与红事的场景布置组、现场迎客组、帮厨组职责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有出殡组，负责备棺、挖坟、入殓、出殡、下葬等事宜。这些事宜的帮忙人员选拔较为严谨，均为已婚力壮男士。想来，未婚人员年轻，未经过世面，难免胆怯。家乡没有集中的坟地，都是在自家耕地里选一块风水极好的地方作为墓地。坟坑会在人去后第一时间挖好。丧礼祭拜结束后，出殡组入殓、封棺。由于从庭院到坟地的路通常是崎岖不平的，难以车运，出殡时都是人力抬棺。十来人准备就绪，组长在前高喊：“起～”，众人一起用力。组长见棺被缓缓抬起，四平八稳后，又高喊“走～”！然后，伴随着锣鼓哀乐，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这样的出殡，壮观而隆重。
家乡的帮忙已成规模，且家家极为重视。需要出力时，没有人含糊推辞，都尽力而为。这样的风俗，让村里一派祥和。古时有云：“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这样亲和的邻里，会让生活充满真善美。如果将它移到城市，或许，冰冷的水泥也会有温度。
（作者简介：黄海凤，1989年3月生，陇上人。硕士学历，毕业于兰州大学。现任《中国卫生质量管理》杂志编辑，兼任“西（中）部省级医院联盟”秘书处秘书，“陕西省传播学会健康传播分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