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红木杯” 浣花文学奖散文组 | 秀春:光阴的公平
“中原红木杯”
文:秀春 /图:堆糖
(一)
说说,我人生中记忆深刻的人与事。那大概是在广州这么多年经历过的,我从小就是寄宿在亲戚家读书,当时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她的妈妈当时就是在广州工作。那个时候我们对外面的世界没有特别定义,只觉得外面一定非常繁华。广州一定是个非常广阔与遥远的城市,从那时便加深了我对广州的憧憬。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09年我跟随父母终于来到这个城市,唯一一个让我在小学时期经常听到的城市名城。我真的觉得这个城市很大,很宽容,无论什么人来到这里,都能够生存下去。
冷不死,热不死,饿不死,是大致外来人口经常挂在口头上和放在心里的想法,要说都遇见过什么样的人,让我最有印象的应该就是湖北人了。
素有这个名号流传在当时的广州,湖北人“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意思是这个地方的人非常聪明加精明,也确实能干。
湖北代有人才出,我刚来广州时,湖北人要分地域,经常听到湖北哪哪地方的人不行,甚至湖北人不给自己老乡干活的比比皆是。
出来这么多年,我就从来不进江西人开的厂做事,不是说江西有多么不好,那时候我是宁愿进湖北人开的厂做事,也不愿进江西人的厂。
都只说自家的好的人会摸黑其他地方,其实没必要。十几年前,湖北确实有那么一拨害群之马来扰乱市场,那是每个时代与社会的竞争压力大。
每个城市的崛起,都离不开外来工人的汗水与信念,我当时只觉得湖北人比江西人强,观察了许多在广州发展行业的人。
在上下九,十三行以及沙河这些服装批发市场,还有各类档口,百分之九十都是湖北人做的生意。
都说一个好汉两个帮,做生意扎堆是常有的事,但我不得不服他们。从我踏进这行时,最为吃苦耐劳的湖北人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在服装厂里,越早的时期,工作时间越长,每天八点上班,中午晚上吃完饭接着干,工作到凌晨两三点基本是家常便饭。
而这一点能做到的,就是当时的湖北人。我当时做事的厂楼下,每天特别早,就看到有人上班,晚上下班还有人不休息,呼呲嘎啦踩着机器。在我印象中,楼下那拨湖北人好像从来没休息过。
浣花文学奖征文
我休假的时候他们在上班,过大大小小的节日时也在上班。后来才打听到,这些湖北人都是包年做事,工资一年一结。可以每月领取生活费做零花,有事做就一直做事,没有休息,生病另说。一年大概有个好几万,无疑这样的方法看起来是能存到钱的。
我心说,一年一结还没的休息,这样的厂都有人进,脑子莫不是坏了?因为那时候出来务工的人太多了,大部分90后也跟着出来,有许多辍学出来谋生做学徒的,来工厂被父母历练。
甚至,还有的是家里有点钱做生意的也把不愿意读书的孩子放在工厂来锻炼。我那时心里无比的艳羡:有钱人家的孩子真好啊,出来工作只是来体验生活。体验够了又可以回家读书或者接受家里的安排。
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每年都说改行,但每年都在坚持,每年都说没赚到钱,但每年都在服装厂里没日没夜的折戟沉沙。
不是这个行业的魅力有多么大,拥有一技之长是我贴身本事,靠脑子工作乃聪明者,靠体力劳动求得温饱乃愚昧者。
我想,我便是那个愚昧之人。想想又觉得,我做的每一件衣服都是花了心血,给他人带来温暖,但想想又没那么伟大。
只是求得温饱,没有任何有关梦想的职业,比机器多了一张会吃饭的嘴以及夜晚存放肉身的房子。
当然,这些以后都会有的。
铁打的工厂,流水的工人。千言万语都付之笑谈。
十年前,服装纺织行业,发展速度并不怎么样。
后来整体机器发生了高速运转,现在所有的机器都更迭换代,早期的机器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但是这个行业依然是,国内的就是没有进口的好。连我当时做事的一根针,不是进口的不要拿出来摆弄。
同行竞比鲜闻乐见,早期甚至有老板认为自己买的机器好,从而压低工人价钱。
现在人工费用这么高,大大小小的工厂开到非洲越南这些地方,假如,让那些地方的人来中国工厂上班,如果生存压力不降低,低层人员不崩盘那算我输。
但可想而知,经济里的拔苗助长,也是因为没有退路可退吧,拉开的弓箭没有回头之势。
我做了十多年服装,深深明白这一行,做得越多越快,工价压得越低,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想多赚一点,但老板们天天在厂里逛来逛去,他们心里与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把工厂最大利益化。
黑心的老板与不负责任的员工比比皆是,但随着时代发展,国民素质的提高,以及工厂老板都开始将心比心了,我就知道,我们这个社会与国家是向前不屈的。
(征文)
(二)
多年来的沉浸是与埋头苦干相得益彰,当我发现,我不能沉浸于此时,我觉得自己再次被改变的机会愈发渺茫了。
不再喜欢这个行业,有可能是腻了,也有可能自己是被环境局限了,但我知道。这世界没有到达不了的路,只有迈不开的腿。
只要梦想够高,每一次的努力都是离它最近的方向。
通常是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钱大概率是离万能最近的距离。
我也想尽一切办法搞钱,服装工厂里的各个机器工序我都做过。
在去年,一家工厂里,我原本的工作程序已然做完,我便去学习钉扣子,从一开始的笨手笨脚,断针断线到熟练。我想没什么是学不会的,只要用心,一切都是不难的。
后来才发现,自己就被局限了,被思想环境所左右,夜里想的千条路,明朝依旧卖豆腐。是现状也是不甘现状的事实,我想,三和大神的存在也是有原因的。
一个城市有它刚强的一面,必定有它屈辱的一面,繁华背后皆是沧桑。
主流文化不允许人过多地伤春悲秋,但让人时刻铭记于心。
服装厂里的十年岁月比我儿时的记忆还长,人生中有一半的生命岁月是接触于此,我就像被父母养大的孩子,我厌恶过枯燥无味的工作与机器。
但一切,某时某刻如同昨天成为过往云烟一般散淡,我吃饭生存的行业怎能容许自己这样刻薄的观念?
一时间,我内心泛起极大的罪恶,如果没有那些有钱的老板,他们哪里来的资金开厂,如果没有厂,成千上万的农民工去哪里讨生活,我想生活就是在平凡的岁月里架起自己的炉灶过好自己的生活,不给其他人添任何麻烦,甚至在内心深处,时不时扬起一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心理。
我们渴望平凡,平静的生活,但浮躁之下,深深感觉永无尽头的莽荒之感。
这是每个制衣人独特的感慨,许多人靠服装买房买车,这不是玩笑,是历来的老师傅们总结下来的经验,事实也证明。
曾经,我问过一个八零后的制衣同事,早在十年前,他就买了房子安了家,两个女儿,父母在家带孩子,他和他老婆都是做衣服的。他每个月固定存八千打回家,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尝试换一份工作。
他说,除了服装这行时间长点以外,其他工作的工资并不高,没有文化学历,没有任何的限制,只要有手艺就能生存下去。
并不是每个工序都能赚钱,赚钱的工序相对来说是狼多肉少,工价高,货量少。其他工序价格透明,实打实的无有正比。
但这一行,60后到80后是主力军,价格提不起来,能提起来的价格也因市场决定。
所以这个世界千奇百怪,有人夜场一掷千金,有人赌博一把牌输几十万百万。有人风雪夜扫无归人,也有人一年四季提桶辗转城市的大街小巷。
人是丰富的物种,有高级品质与善良的心性,一个决策决定自己的命运,如果是对的,人们所坚持的就会有收获。
想到那句话:如果你认为是对的,你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如果你认为是错的,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
行业如此,人生如此。无论生活中有多少惊心动魄的压力,到最后不过是湖面涟漪一阵波一阵平,还有一阵陷入沉寂。
但我时常想象自己,前世应该是一只巨大的熬鹰,白天在树洞里休息,晚上出来觅食,在静谧的夜空溜达滑云。
我便是我,万物皆如是。
以一人之眼,观得四四六分明。
我想做人应如是
清醒,糊涂,眨眼之间。
无有功名利禄,平静的岁月得来不易。
波澜过后,就是安详的伊始与终点。
愿我们每个人,都像流动的沙,覆盖在群英荟萃之下,拥有一片自己的光与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