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熬一宿
作者:李广生
守夜是中国人的传统习俗。除夕之夜,全家人,男女老少,共聚一堂,守着一个小火炉,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磕着瓜子,剥着花生,喝着茶,说着话,等待新年的来临。长夜漫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消遣,话题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说着说着,都无话可说了,面面相觑,默默无语,好像永远没有尽头,所以称作“熬”,大年三十熬一宿。
小孩子熬不住,闹腾一阵子之后,坐在炕上磕头儿(打瞌睡),扎在炕头的被垛边,酣然入梦。岁数越大越禁熬,竟然真的能够枯坐一宿,让人觉得奇怪,一言不发呆在那里,他们在想什么?大年三十,闹得欢的是孩子,熬得住的是老人。
很多人都觉得年味淡了,怀念“那时候”,并美化“那时候”。“那时候”真的那么好吗?从“那时候”熬过来的人最有发言权。“那时候,别提了,唉——”老母亲这一声不置可否的慨叹,撩开“那时候”神秘面纱的一角,露出来的不全是温暖和情怀。怀念“那时候”的人,通常是“那时候”没有经历过熬的人,或是熬不住而进入梦乡的孩子。其实,他们迷恋的不是“那时候”的时光,是“那时候”的梦境。
“熬”字有两个读音,一声熬,指的是烹调方法,把蔬菜等放在水里煮;二声熬,指的是长时间的煮,引申为忍受、耐苦支撑。熬白菜,要用一声熬;熬药,要用二声熬。
中国文字博大精深,同一个字,同样的读音,说的是同一件事,只是声调微妙的变化,意韵就发生奇妙的改变。两个熬字都与吃有关,一声的熬是甜味的,二声的熬是苦味的,一声的熬是轻松的,二声的熬沉重的。
过去,大年三十熬一宿的熬,是二声的熬,是熬药的熬、煎熬的熬。这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没有熬过那段岁月的人,或是没有在那段岁月熬过的人,真的是无法体味的。
如今过年,节目多了,花样多了,话题多了,可供消遣的项目多了,屋子里不再那么冷了,再也不用熬了,所以给人感觉年味淡了。食材也好,药材也好,生活也好,日子也好,滋味是熬出的,熬得越久,滋味越厚。当然,还有一种可能,熬着熬着,激情没了,希望没了,滋味也就坏了。究竟是人“熬日子”还是日子“熬人”,谁能说得清楚呢。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别管谁熬谁了,总之要有一番耐心和一份耐力,既要熬得起,又要禁得起熬,还要有希望和信任源源不断的注入,就像在熬制的时候不断加入清水一样。有希望和信任,才不至于被熬干或熬糊。
如今,大年三十熬一宿的熬,是一声的熬,熬菜的熬。吃喝玩乐,各种各样可以消磨时间、带来快乐的项目混在一起,有人旅行过年,有人桑拿过年,有人微信过年,有人K歌过年,日子不再难熬了,倒像是大杂烩熬出的一锅乱炖。如果说当初过年考验的是人们的耐力,如今过年考验的则是人们定力,可供选择的过日子的方式那么多,把哪些组合到一起,放在自己的这口锅里熬呢?这取决于我们对自己想要的生活的一种自省和坚守,
由二声的熬到一声的熬,是时代的进步,进步总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没必要迷恋于过去,更不要迷茫于当下,选择属于自己的菜,放到自己的锅里,用自己的方式,熬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不是很好吗?
今晚,“教育人生” 陪你守岁,陪你熬菜,祝你鸡年大吉!
[过年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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