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化石的故事

“大家看，这就是本馆的镇馆之宝，被发现以来，学术界争议最多的一块化石，至今尚无定论。”玻璃橱窗里是一块不足一尺见方的黑褐色化石，上面隐隐约约有些白色的印记，仿佛鱼的形状。讲解员指着它说。一抬头，她看到他站在人群中。

“很明显这是一条鱼，”讲解员的手指在鱼的轮廓上画了一圈，“而且是一条鲶鱼。古生物学家对此达成共识。几万年前的鲶鱼和现在几乎没有区别，又宽又扁的头，嘴巴几乎占据了头的全部。这就意味着它的脑容量很小，所以很傻。“说到这里，她看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粗大的身体，强壮有力的尾巴。”她一一指示给游客。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个小孩子不耐烦了，大声说。

她微微一笑，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大家看这里，”她指着化石继续说，“在鲶鱼的腹部，里面还有个东西。仔细看，就在这里。看看它像什么？”她抬起身，留出空间和时间让游客近距离观察。他也往前凑了几步。

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说：“真有，真有，就在这儿，快看，快看！”还有人说：“我也看到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跑到鱼肚子里了？”

看着差不多了，她继续说：“这一点也让专家百思不得其解。第一，它不会是鲶鱼吞进的食物的残留，鲶鱼的消化能力很强，被它吞进胃里，就像落入装有硫酸的罐子，很快化为乌有；第二……”

“是鲶鱼怀上了小宝宝！”那个孩子抢着说，人群发出一片笑声。他也笑了，每次笑的都很矜持。

“专家也是这么想的，”她看着那孩子继续说，孩子一脸骄傲。“可研究表明，早在那个时候，鲶鱼就是卵生了，它不会怀上小宝宝。”孩子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他又在想别的主意。

“经专家鉴定，”她继续说，“这是一只小虾，这是虾头，这是虾尾，这是虾足，一只完整的小虾。它的姿态如此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游客们凑到近前观察，纷纷点头。

“一只小虾是如何跑进鲶鱼肚子里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它们同时被吞没，历经千百万年变成化石，成为永恒？”和她预想的一样，说完这句话，博物馆大厅里鸦雀无声。她和他四目相视，似乎这片刻的宁静是专门为他们提供的，让他们的目光在空旷的大厅的上方自由自在的交流。

三年了，每个周末他都来这里听她讲解。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三年这个时间只是估计。好吧，三年就三年吧。听完后他就离开，三年，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人们提出各种假设，”她继续工作，“但或多或少都存在缺陷，都有解释不通的地方，所以成为未解之谜。”游客们满脸疑惑。“时间关系，我给大家介绍一位科学家的大胆且美丽的猜测，好不好？”

“好！”

“这位科学家猜测：这条鲶鱼爱上了小虾，但不会表达，摇着大尾巴每天在小虾身边游来游去，以博得小虾的欢心。但小虾知道，它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小虾很善良，它不想伤害傻乎乎的鲶鱼——刚才咱们说过鲶鱼很傻，所以一直保持沉默，还躲着鲶鱼。可是，它们生活在一片小小的池塘里，想躲也躲不开啊。慢慢地，它们彼此也就习惯了，不是相爱，是相伴。一条鲶鱼和一只小虾。”她停了停。

“那天晚上，电闪雷鸣，风雨大作，这是大地震的前兆。鲶鱼在池塘里焦急的游动，整个池水被它搅动的波浪起伏，它担心小虾，大声呼唤小虾。可是，它不知道，小虾早它一点被惊醒，就伏在它的大嘴边瑟瑟发抖。它张开大嘴，呼叫小虾的时候，随着一股水流，小虾落入它的胃里。开始它还挣扎一下，可很快就知道，这是注定的最后的结局。它蜷起身体，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啊。”人群中发出惊呼。

每次讲到这里，他们好像形成了默契，目光对视。他微笑着，很坚定。她知道，他看到的她，也微笑着。

“大地突然裂开，小池塘顷刻消失。鲶鱼和它腹内的小虾一起沉到了地下，一个黑暗无边没有一点空气的地方。于是，它们变成了化石，在另一次地壳运动中被带回地面……”

游客们散去了，他也走了。

多年之后，她退休了，讲解员由另一个和她年轻时一样漂亮的小姑娘担任。化石还在，故事还是那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