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采撷】苏然 | 在尘世的疼痛中仰望（组诗）
时光深处
新米节，想起曾经挨过的饿
佤山的雨
日子一样密集的雨
落在佤山，彻头彻尾
淋漓尽致，酣畅无边
它们经过佤山
经过一道道山梁一条条河谷
经过飘零佤山的苏然的头顶
进入刻着《阿佤人民唱新歌》的纪念塔
丝毫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朝着云海路，木鼓路，勐梭路
向农贸市场、超市、司岗里佤族村庄
不断挺进
它们手挽手、肩并肩
牵着苏然的悲欢
在年年岁岁里穿透佤山的泪滴
佤山的雨
错综了感情
来的来着，去的去了
来来去去的雨
像日子一样匆碌
任何理由无法拒绝
任何力量无法阻挡
佤山的雨
淋透苏然万千感慨
雨的倒影中
他孓然一身苍凉的背影
就像一只在风雨中搬家的蚂蚁
云海弥漫的山腰飘着若隐若现的雨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
阿佤群山铺开的诗稿
任那些采风团，名作家
吟咏得满目烟霞，曼妙无边
而此刻，云海弥漫的山腰
正飘洒着若隐若现的雨
在山巅之下，河谷之上
满山的树影，层次丰富
这是中缅边境
云蒸霞蔚的佤山
雨淋苍山的脚本
清清浅浅的山野人家
挂在山腰
铺排成了我前世的乡愁
任心灵柔韧
任我酸酸甜甜的情感
和细细密密的思绪
“像雾像雨又像风”
我只有借飘洒的雨
和内心的湖水
临摹边地
云漫山腰雨洒大地的朦胧诗篇
街心花园的人流满怀期待
我要记录的街心花园
那些或蹲、或站、或行色匆匆的人
他们的内心充满期待
在滇南浩瀚的天空下
委身于阿佤山的群山和流水
一群满怀期待的人
在勐卡地界的版图上
他们特立独行，或标新立异
兀自保持着漫不经心的姿势
日子如此漫长
而这生活多么博大
如此密集的人流
他们表情富足，欲念实在
一个个满怀期待
在一个意象飘渺的正午
街心花园的人流
在我的漫游中突现
而更多的尘世
正在无声的人流中归隐
连着远方的勐卡路
从政府大楼前的第一个路标开始
到下一个相同的路标
要经过四十八棵电杆
三个十字路口
还有一个环岛
它垂直而下，连着远方
直到拐入环城路，排开的臂膀
在小龙潭恢复重建现场
扬起一片烟尘，指向远方
如同一只候鸟
我穿过勐卡路的街衢
街边的建筑正在穿衣戴帽
门窗，墙雕木纹的衣
仿茅草婆娑的帽
让我记起曾经的落花时节
我的尘世如烟
飘落在山无尽梦无边的佤山
节气带走了多少个陈年
路途直通四面八方
多少薄雾的清晨
或微雨的黄昏
来来去去的岁月
我在勐卡路张望
季节交替、梦境升腾
勐卡路连着远方
阿拉松是一座鸟语花香的公园
高过心灵、高过记忆的
阿拉松山水
是一座鸟语花香的公园
我看见它雨中的阳光
水中的火焰
和石头上盛开的花朵
行走在佤山的边地时光
总是散发出云雾茶的醇香
还有鸡刺根、火镰菜、树头菜、香椿
还有按时升起的太阳
准时挂出的月亮
还有山涧里的小溪
还有小溪里的螃蟹和鱼虾
还有螃蟹和鱼虾的姐妹
这些阿拉松的子民
这些滇南的朴素景致
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
抚过我的面颊和四季
春天如此、夏天如此、秋天如此、冬天如此
阿拉松的山水
高过心灵，高过记忆
它的山花浪漫
它的百鸟欢唱
恰是它的宁静与安谧
长空碧
透过九月的阳光，飞鸟的翅膀
绽开，头顶巨大的湖泊
蓝色浪花，印下天光云影
长空碧，碧无边
芦苇花轻轻的开，像纸上的生命
洁白，沾着雾气
淡蓝的秋日，空荡荡的风声
青山鸟鸣，流客淡定
南部苍穹布下空灵的阵
就等你莅临，然后仰视
在碧无边的长空下
清扫落花，摧毁宿命
晨光中的澜沧江
鱼鹰叼出摆鱼、青鱼，还是面瓜鱼？
站在江边的岩石上啄食
童年的晨光
掠过澜沧江面
与家乡亲密接近
就这样回到了童年
大中河边的芦苇荡
晨光中鱼鹰翩飞，父亲耕田
写实出一幅田园耕梦
秋风吹过佤山
秋风吹过寂静的正午
吹过空虚的马路
吹过漫不经心的人流
在岁月的行程里
秋风一天天吹过
高远的天空
辽阔的原野
金质的阳光
秋风吹，秋草低下了头
我突然对秋天有了深刻的认识
秋风吹过龙潭湖畔的芦苇
吹过马尾巴似的芦花
在岁月的行程里
秋风一天天吹过佤山
吹过阿佤水酒的醇香
秋风吹，缓缓的秋水
让我对佤山这个地方
突然产生了特别的思念
致水稻
大寨的农田里
你低垂着羞涩的脸庞
而我在轻声地呼唤你，水稻
乡下的旱谷早已草草收场
颗粒归仓。空荡荡的山坡
只留下孩提时的我
一个背蛇皮口袋拾稻穗的儿童
在南方空旷的天空下
多么孤单
滇南以南
这些更远的南方
阿佤群山的阳光雨露
都按时到来
给一垄垄心怀美好的水稻灌浆
它们从扬花开始
就一天天向往饱满
田野阔、清风扬
大寨的农田里
那起伏的稻浪
在我灵魂深处
堆叠起一道道翻滚的黄金
一片晚霞牵出多少思念
晚霞燃烧，在娜妥坝上空
沸腾成一片彤红的火海
这些温暖的天象
牵出多少思念
在边地佤山
那条我曾经走过的小路
那座我无数次张望的山冈
此刻铺满了晚霞
时钟倾向暮晚
我站在娜妥坝高远的天空下
沧海桑田仍在时光深处流变
我就那么站着
让时空定格下来的娜妥坝
一片晚霞牵出多少思念
很多年后
您还是我的小山村，我的小舞台
我的小热爱
霞光普照下的娜妥坝
我撒下片片祝福的花瓣
在一片葱茏景致中
回望青春扬帆，直面未来
像一株玉米在佤山把根扎下
从怒山山脉延伸而来
从萨尔温江上游漂流而来
从孤独的澜沧江边流落而来
这一颗飘零佤山的种子
在勐梭路迂回的道上
把根扎下
他针尖一样的命根
蝼蚁一样的命根
蝉翼一样的命根
深深地扎入佤山的厚重
在佤山萌发
在佤山拔节
在佤山茁壮
在佤山蓬勃
在佤山回归
在佤山把一个人的宿命
像一株玉米
把根扎下
在佤山与我思念的人对话
我知道，我一直在这个城市的边缘
或者说是江湖的角落
在和你们对话
阳光灿烂雨水充沛的佤山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佤山
眼前的街道
原本是一片散漫的山川
人类的创造如此伟大
还有古老的歌谣
正在乡村的夜晚吟唱
佤文化还在传承
我们小如蝼蚁的心房
满怀期待和梦想
我敢肯定，那些流浪的小猫、小狗
谁愿背井离乡
只是生存的欲望
实在势不可挡
在井然有序的日子里
谁愿随波逐流
我想那只是一种奢望
金钱、权势、地位
所有欲望迎面而来
我在佤山的时间和气候里小跑
在似曾相识的面孔里寻找
在无动于衷的街头张望
我的思念我的疼痛
在充满诱惑的滇南边地
直面佤山，大地苍茫
中秋度
雨一直下，风不停地吹
就像追赶旅居的人返家
在飘雨的佤山，飘雨的中秋
怀抱一年一度的团圆
我坐定暖酒
啜饮节庆的散淡时光
在这个飘雨的中秋
月不管不顾市井生活的迷离
圆了。一条条短信的祝福
月饼是圆的
栗子是圆的
花生米也是圆的
就在这个圆的日子
我有多少深藏的喜悦
都在苏小窕的欢快中
飞来飞去
我还有多少美好的期翼
都系着苏小窕
未来多么绚丽
我的温暖由此而生
我的淡定由此而生
我的中秋感怀由此而生
我的不能割舍的亲情复苏着
我远方的家乡——普洱茶乡
心灵的回归之路
定格在内心的旅途
多么热烈多么深情又多么漫长
秋逝
太阳的手开始有些慵懒
大地也静了下来
秋虫的鸣叫声嘶力竭
灰头灰脑的村庄，已完成秋的守望
悄悄地站在季节背面
还有农妇，她们的双手
正在营造家园的意象
她们收拾着镰刀、锄头和背篓
在徐徐的凉风中
慢腾腾的打磨时光
几个垂暮的老人，漫不经心
把一捆捆稻草、麦杆
搬上自家掌楼
堆的堆着、靠的靠着、排的排着
时空井然有序
只是，很多事物终将消失
秋收后的土地和原野
像一块块大地的补丁
被一只只飞鸟衔着
只剩下一些安静的山
沉默的树和消瘦的河流
习惯自然地想起普洱
写给女儿
黄昏在日子脚边悄悄滑落
2002年9月5日19时8分
风儿传送着温馨
那个手足无措的男人
有多少心情含苞欲放
他在病房里踱步
你的降生一下子就给他提升了高度
在娜梅护士指引下
他把你从产房捧到保育房
给你吸氧
这个男人是你的父亲
一个农民的儿子
他放过牛打过猪草
喂过猪砍过柴禾
吃尽五谷杂粮采过山毛野菜
他读小学的时候寄宿在学校简陋的土坯房
生活自理经常吃半生不熟的饭
父老乡亲见了都表示可怜
但就是这个男人
后来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初中
他走长长的山路到学校
周末返校背不动口粮很伤脑筋
父老乡亲们再次表示可怜
孩子，这个被人可怜的男人就是你的父亲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出大山
来到这座小城生活，写诗
这一辈子他很简单
他活着，他就爱你
苏然，男，汉族，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普洱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现供职于云南省西盟县文联，任文联（社科联）主席兼《佤山》杂志主编。曾在《中国文学》《延河》《星星》《海外文摘》《中国铁路文艺》《诗天空》（美国）《散文选刊》（原创版）《滇池》《岁月》《城市诗人》《山花》《淮风》《散文诗》《热风》《西部观察》《阳光》《大地》《时代风采》《习作周刊》《大别山诗刊》《国际日报》（印尼）、《云南日报》《人民代表报》《经济信息时报》《云南政协报》《春城晚报》《中国文学网》《中国作家网》《新华网》《云南文艺网》等媒体发表诗文千余篇（首）。作品入选多部选本并获奖，著有诗集《水流过的路》《这大地多么实在》《想起，或者遇见》，散文集《在佤山诗意的栖居》等。主编《滇西边境县研究书系·西盟》等各类地情资料10余部300余万字。诗集《边地·佤部落》，评论集《阅读的回声》即将付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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