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树:没有长大,只是变老

朴树 photo by Gio

一条只有一个省略号的微博,带45岁的朴树上了次一贯喧嚣得跟他没什么关系的热搜。

一个成名于20世纪最后几年,北大家属院出来的音乐少年,只出过3张专辑:1999的《我去2000》,2003的《生如夏花》,第三张《猎户星座》直接跳到了2017,中间消失的十几年多亏了给韩寒的电影作了首主题曲,才让00后不至于不知道他。

1.他的前半生:九亿少女的梦

他曾经红到大街小巷,从高级会所到路边小摊都放他的歌。走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他的歌儿,每一首都好听,每一首都震憾,每一首都朝心里面钻。

年轻的姑娘小伙子都迷他,他不像一般明星似的假模假样,白白净净的老是感觉透着股子脂粉劲儿。年轻时候留着长发,邋里邋遢,老了老了还清爽些。颜值方面只能算有几分姿色,算不得帅。小伙子们还拿着他看不太清脸的照片儿假装是自己,跟姑娘们网恋。姑娘们一看,挺像朴树,有些气质,还挺高兴。

在华语乐坛不那么景气的时候,歌手的专辑卖出十万张都要大书特书,他的《生如夏花》卖出了50万张。

但是最辉煌的时候,他退场了。

他病了。

他不喜欢这个功利的世界,也不喜欢自己。他得了抑郁症,他不想见人,他躲在一个荒郊野外的别墅里,离群索居。他像是出土文物,没有手机,怎么找他呀?用邮件。他特自然地说起,我朋友在邮件里跟我说,让我出出门,跟人说说话……

他不觉得没有语言交流是痛苦的,正如他不相信语言,认为它们只能带来误解。但他的确是痛苦的,那是常人不曾忍受过的痛苦,他说“生不如死,又不愿死去”。他的痛苦更多来自于无时无刻的想要自我突破和蜕变,他不想他的音乐有局限。

他说“蛇在蜕皮的时候,它会藏在一个连光线都没有的地方。”

我活的不耐烦,

可是又不想死。

——朴树《妈妈,我。。》

2.”拧巴”“矫情“了一辈子

一个一直都叛逆的人干点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们匆忙着长大的时候,他不想。他只想干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儿。

他想做音乐,他把他当北大教授的爹给他的游戏机卖了报吉他班;

他不想考大学,勉为其难考了首都师范大学,说是给爸妈考的,他不会去念;

大学上了两年,还是要退学去做音乐;

他不想上春晚假唱,经纪人骂他说你不能让所有人等你,在全国人民面前摆臭脸演完算是个交代;

一次演出回去的路上,车在高速公路开到一半,朴树让高晓松把他放下,说要看夕阳。然后就自顾自的坐在地上弹吉他,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去的;

来自高晓松《鱼羊野史》

他说他把生命正能量的部分全给了音乐,把最糟糕的生活给了他老婆;

他说现在的音乐没有灵魂。

他一直是个拧巴的人,跟自己过不去,也跟音乐较劲。一首歌,他录了几千次,所有人都听不出问题,他觉得不行。他一张专辑做了3年,录了一半觉得不对了,不录了。专辑不是他要呈现的,不录了。终于专辑发行了,他恳恳切切地说:还是觉得没做好。他的人是封闭的,但他说:我的音乐是开放的,比那些每天跟人聊天的人,还开放。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朴树《生如夏花》

3.他其实一点也不穷

他始终故我,走自己要走的路,时代变迁仿佛跟他没什么关系。一般,一个成功的歌手都会告诉你:赚钱不重要了,音乐最重要。但朴树,是真的穷。

他不要钱。就像当年,音乐制作人张亚东劝他,出专辑吧,你还能赚钱。朴树反问他:“为什么要赚钱”一样,理直气壮。

他有房。他住的地方是看起来不错的别墅,但其实在北京郊区,还是租的。他的朋友曾经写过:你可能无法想象,一个成名十几年的歌手,不久前还在为他的房租发着愁。

他有车。朴树其实有辆奥迪TT。虽然开了十几年,修理费都快赶上车价了,不过没关系,他一般出门就骑电驴。

其实他也有一台iphone的,只不过是别人送的,里面也没卡。他也一直用他的诺基亚。

第一次到跨界歌王是作为王子文的帮唱嘉宾的,主持人问他,同意来跨界歌王的理由,他说可能是我最近缺钱吧。那会是他出专辑的时候。

他不接商演,不上综艺,对于合作对象都吹毛求疵,甚至不更新微博。他的挂名经纪人小建发过他俩的对话,还说幸好有兼职要不然早饿死了。

朴树也不是真的没钱。

当年有个少年租住在他隔壁。少年跟他借钱。他啥也没问,就给人家30万。结果很感人:少年拿着30万跑路了。

朴树也没说什么。是他亲朋好友坐不住了,四处追查。不过找到那人也是半年后了,那人在工地打工,钱早就花完了。

朴树只对那少年说了一句话:“我告诉你啊,你还不起钱,就不要来见我。”他一向待人真诚。也可以称作:傻。

就这样被骗走的钱也有百万吧。

红十字会来他们公司找人助捐,说你们公司有谁是真正热爱慈善的啊?他们说你去找朴树吧。他盖了所学校,不愿署名,最后署了经纪公司的名,开学典礼上笑得像个孩子。

你看,朴树穷,真是活该。

朴树也经常有打脸的时候。2011年年底,朴树居然去接了一场商演!真是有意思,那是唯一一场。不过演出费他分文未取,全部分给了乐队的乐手。他可以没钱过年,倒是希望大家多赚些。所以他妥协一点,接了商演。

他的吉他手,被诊断患上了胰腺癌。朴树开始带着他四处治疗。看过各大医院名家,问过中医,回天乏术。知道不行,但一直没放弃。治疗的费用很贵。朴树的经纪人问他:这几个月治疗,花掉了你几年的收入。你要想清楚了,你卡里的钱根本不够。朴树说什么了,他说:不够我们就去签公司,卖身嘛。跟救人比起来,合约算什么。

你看他也不是那么坚持原则呢,他可以放弃自己的自由,坚持,甚至理想,去妥协。为了钱,因为救朋友需要钱。如果是这样的需要,他就去妥协。他想用他为数不多的快乐去温暖别人,他活得富有。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幸福在城市上空飘扬。

——朴树《NEW BOY》

4.这个世界太喧嚣,

沉默的人看起来总是傻傻的

人们总愿意用“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来形容他。

小孩子脾气,喜欢吃一样东西就一直吃这一样,喜欢一条裤子就一口气买很多条来穿。

20年仍学不会圆滑,他拒绝包装,厌恶这个圈子,说他们令人作呕,说话的语气还是像20年前那个中二少年。

来自朴树微博《十二年》

他的《forever young》就是20年后的《new boy》,《清白之年》里的朴树,依然拥有一颗动人的赤子之心。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是他没有长大,像外星人。而是我们,都过早的老去了。

有人羡慕他,说他出身好,少年成名,被保护得好,可以不经风雨。有才华,不缺钱,又对物质没有追求,才可以永远少年感。

其实慢慢成长历练,谁还能像10几岁一样单纯丝毫不知世故?朴树也是,他说,我跌到过地上的。

以苦难为船 以泪为帆 心似离弦箭

莫说天无涯 海无岸

纵然归程须万载

今日归来不晚 与故人重来

天真作少年

——朴树·《在木星》

只是,比起“成为我最想成为的那个自己”这件事情,其他都没那么重要。他想要把生活过成“诗和远方的田野”,在这件事情上,他始终清醒。我们羡慕他,是因为我们没有这样的勇气:当我们觉得被生活打磨得即将失去最后一点点尖利时,我们还能守住那份坚持。而他做到了。

这不就是我们的少年心气。

《小王子》里有一句话: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送给朴树。山高路远,希望我们都不用丧失最初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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