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扇底风

但当所有的星都凋萎﹑飘落，
你那清醒﹑冷静﹑高傲的脸，
像钢钉铆紧，为在风暴里
飘荡的货船单独遵约出现。

——杜丽特尔  (美国)

歌尽桃花扇底风

▷菩提之恶花

1

慈禧这个老女人，印象不深，无所谓好坏，抛开阶级斗争的眼光去瞧她，也不过是个不得不谋略的可怜女人而已，譬如朴槿惠父母横死，亲人失和，即便政治上得意，于人伦而言，也是孤家寡人，况乎现在更是如此。

若说出演慈禧影视形象最多的，迄今为止，非刘晓庆莫属，《小花》的形象在

《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中消逝殆尽。她也算是女人里的极品，川妹子不依不饶的性格，使其在爱情及事业上都强硬无比，试想世间的事情多是圆缺不定，岂是一个女人能博得过，佩服她的光鲜如一淡定风雨不变的气度。

李莲英对慈禧忠心耿耿，所以他与裕德龄的关系一般化，或者可说是糟透了。想象类似看门狗的李莲英，对有偷窥顺便捞一把嫌疑的德龄家族的人，估计眼光比鹰还犀利。这也就不难理解德龄在诸如《清宫二年记》、《清末政局回忆录》、《御香缥缈录》等等里极尽讽刺和诋毁。

德龄并非公主，也不是格格，宫人唤她三姑娘，她和母亲，妹妹容龄一起入宫当女官，为慈禧当翻译。至于“女官”，也并非官职，而是诸如举行礼节时，负责指挥执事的宫女，只有在该礼节中，才被称为“女官”，是临时性的差事。像德龄姐妹、庆王府四格格、元大奶奶这一类的人，不过就是陪慈禧解闷有趣点的满清贵族女眷而已。

德龄关于慈禧的种种作品都是英文版，间接吸引了英文环境里的西方世界对垂老东方世界的好奇。后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翻的《御香缥缈录》，译者就是新鸳鸯蝴蝶派代表人物秦瘦鸥，这本只能是小说了，臆测猜想杜撰的内容比比皆是，通读一遍后便放下了，倒是因此记得了秦瘦鸥。

张爱玲的《洋人看京戏及其它》一文，便提到秦瘦鸥的《秋海棠》。她说：“《秋海棠》一剧风靡了全上海，不能不归功于故事里京戏气氛的浓。……《秋海棠》里最动人的一句话是京戏的唱词，而京戏又是引用的鼓儿词：‘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烂熟的口头禅，可是经落魄的秋海棠这么一回味，凭空添上了无限的苍凉感慨。中国人向来喜欢引经据典。美丽的、精辟的断句，两千年前的老笑话，混在日常谈吐里自由使用着。这些看不见的纤维，组成了我们活生生的过去。传统的本身增强了力量，因为它不停地被引用到新的人、新的事物与局面上。”

2

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刘汉臣与高三奎为把兄弟，幼年在上海学艺，学的都是京剧老生，后高三奎为其配角，声名鹊起于上海，盛名于天津，就在被北京第一舞台之邀演出没几天，便被直隶军务督办兼直隶省长褚玉璞派人抓回了天津，并迅速以“宣传赤化，扰乱地方”之罪名直接执行了枪决。

其中的吊诡，周作人的回忆录记述，“那时我住在北京，在‘张大元帅’辇毂之下”，张作霖等“枪毙了诋毁他们的新闻记者，最有名的是社会日报社长林白水和京报社长邵飘萍，以及演过《卧薪尝胆》的戏的伶人刘汉臣、高三奎，真实的原因说是与‘妨害家庭’相关，但是据报上说，他们的罪名也是‘宣传赤化’，至于如何宣传法，那自然是无可查考了。”

褚玉璞杀刘汉臣与高三奎的原因，也并非是杀邵飘萍的理由的“宣传赤化”，而是所谓“妨害家庭”。不过，个中缘由一直没有人说破，直到1929年8月，褚玉璞被其旧部刘珍年活埋于山东，刘汉臣、高三奎被杀的真相才逐渐公开了出来。

貌似文人有点悲哀，注定通俗小说离不开家长里短，若是作品里的主人公原本高不可攀，如此爆料，恐怕更能多些粉丝。秦瘦鸥便是如此，彼时报刊连载盛行，多是社会章回小说，《孽海涛》虽然也得到读者的赞誉，但真正引起文坛瞩目的，却是他的译书，德龄的《御香缥缈录》，在《申报》副刊上连载，一时洛阳纸贵。

“最初刊登时，编辑部同人还有人认为秦瘦鸥不是小说名家，贸然刊出这一篇长稿，有损《申报》报格。不料连登了二十天以上，读者的反应良好，纷纷到报馆来补报，发行部、广告部都向报馆当局反映，最好能从每天刊载一千字，扩展到一千五百字左右，从此秦瘦鸥三字，一举成名。”

此后三、四年间，秦瘦鸥不断修改根据刘汉臣与高三奎惨死事件创作的长篇小说《秋海棠》，终于始在《申报·春秋》上连载，次年发行了单行本，后又改变成剧本，不同剧种都有演绎，除了乱世中的爱情，还有人微弱的命运。

军阀混战，人命如草芥，高贵低贱其实都只有一条命，看似掌握了别人的命，不定自己的命也在别人奔袭的路上，蝴蝶涌动，轻薄的翅膀，行行重行行，各在天一涯。

【油画：白春禹（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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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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