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地怀恋,槐花巷中夏日长

众荷喧哗

洛夫

众荷喧哗
而你是挨我最近
最静,最最温婉的一朵
要看,就看荷去吧
我就喜欢看你撑着一把碧油伞
从水中升起

我向池心
轻轻扔过去一拉石子
你的脸
便哗然红了起来
惊起的
一只水鸟
如火焰般掠过对岸的柳枝
再靠近一些
只要再靠我近一点
便可听到
水珠在你掌心滴溜溜地转

你是喧哗的荷池中
一朵最最安静的
夕阳
蝉鸣依旧
依旧如你独立众荷中时的寂寂

我走了,走了一半又停住
等你
等你轻声唤我

傻傻地怀恋槐花巷中夏日长

▷菩提之恶花

有一只长着胡须的蚊子

夜里它吻醒了我的手背

厚厚多肉的那面

黑暗中曦光乍现

我决定清晨以后

设法摆脱它的束缚

拂晓的时候,我醒了,懵懂之时,好像有翅膀在腋下,空气中流淌着雨后槐花的芬芳,湿漉漉地青石板散发着无名的幽光,可惜这次我只能脚不沾地向前飞去,再不用背负着白日的臭皮囊了。

似乎前面有个人影闪烁,这个永远不变的“大傻”,好像什么都晓得,神秘兮兮地念叨着。现在人都困惑,浮士德和魔鬼之间到底有些什么事?至于槐花巷的“大傻”和槐花巷有没有不为人知的默契,说不定呢?

也许你以为“大傻”是我梦境中的人物,那是太眷念槐花巷的缘故。其实,与浮士德确有其人相仿,大傻也是,只是有人说他真傻,有人说他装傻,还有人说他被老槐树下的精灵槐妖偷走了心魄,所以才无牵无挂浑然一身。

浮士德大概生存在中世纪,身份不详,炼金术士抑或江湖骗子。相传他的智慧来自与魔鬼的交易,他以自己的灵魂为报筹获取了渊博的学识,最后,魔鬼兑现契约,将他带入了地狱。

巷子里袅袅的雾气,令我看不清“大傻”的背影,一种感觉头痛欲裂,怎么那些窸窸窣窣偷鸡摸狗的魑魅魍魉不见了?我听见巷子那头传来老女人的抽泣,“大傻”起劲拍打木门的喧嚣,霎那被凌乱的脚步淹没。

为什么会瞧见老女人投井?清晰可辨,我尖叫着,狂吠在胸腔里踟躇,四周仍然死水般宁静,槐花晶莹剔透光芒万丈,颗颗雨滴缠绵着酷热来袭的黑暗,就那样从初霁的月色中缓缓飘下,没有一丝犹豫。

巷子的中间,井台四周,“大傻”跳来跳去,老女人躺在青石板上,身下的水气无限,忽然,“大傻”背起老女人,高低不平地跑开,一群人在若隐若显地曦光中无望地追逐。我看到那老女人终于剧烈地扭动,哭喊着,“苦命的娃啊...”

白昼终于还是毫无悬念的不期而至,“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原来是太宰治在《人间失格》最早的感慨。常常不能原谅自己那时对“大傻”的挑衅,这可能也是怯懦的我,在这世上唯一欺负过而甘心被欺负的人了。

老女人失神地坐在快要散架的竹椅,日光穿过槐树缝隙,肆虐地释放压抑地禁锢。“大傻”早已杳无踪影,一个同样衰老的女人拎着一筐染红的鸡蛋,敲打着死死关闭的相似木门,吱吱呀呀,恭喜的声音,就在无精打采中渐渐远去。

常常在梦里回到槐花巷,人的面孔却晃动的模糊不清,除了“大傻”,“大傻”救起了懊悔无比的老女人,游荡中错过前前夜与世人纠缠不清投井的女子,那个老女人的女儿。是夜,四、五点的光景,也还有婴儿啼哭着降临,诺干年后,又是个冰清玉洁水灵灵的女子。

昨天遇见“大傻",他外表竟然改变甚微,反倒是过去戏弄他的我,肚大腰圆,脑满肠肥,一瞬间恍惚,他拍打着我的肩,这个大我十几岁一辈子独身的男人,雀跃的跑远了。

 【绘画:胡峻涤(中 国)】

    前篇回溯  : 

爱与宽容的《喜宴》,熙熙攘攘的冰凉

白天黑夜,盖世的丑陋,旷世的孤独

五二零,镜花水月般的相遇

夏风起,偏偏望断天涯路

别人悲欣交集影视单|声色浮生201805

刹那芳华,你与谁共度罗马假日?

读过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未必就能读懂人类

黎明之前,天涯踏尽红尘

再荒凉原始的乐园,也难逃人类欲望的耕耘

有时候,你真得不配孤独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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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烂柯记  

晋人王质入山打柴,观人下棋,局终发现手中斧柄已烂...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只恐烂柯人到,怕光阴、不与世间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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