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长天后传 ---- 剑啸秋水
欧阳长天后传
剑啸秋水
第001章 小序,引子
江湖惯卷千层浪,少小弄轻狂,俗世红尘惹暗殇,执情情更长。快意恩仇无好梦,英雄盈泪引凄凉。痴情儿女,侠骨柔肠,海阔天空慢倘徉!相思梦付东流水,剑留影,人留香。
(1)【小叙】
话说大侠欧阳长天历遍湖南,始终没有找到他姐姐柳红衣,也没有发现妖人史长春的魔踪。一年后,有感曹芳儿的不离不弃,二人终于喜结伉俪双双游侠江湖;遍游大江南北近二十年后,带着儿子欧阳潜浪、欧阳潜波,回到了忠义镖局。
忠义镖局局主欧阳镇东已然仙去多年,顾云帆、丁福翁等人也都相继去世。现在坐镇忠义镇局的,乃是金臂哪吒霍天东和湘南刀王李中阳。徐世英、孟山都和洞庭五杰已升为镖头,鲁大洪等仍为镖师。周福海也近五旬,后来又娶了表妹赵永瑶,他现在仍总管着镖局的大小事务;其子周宣、周统和周航,与柳凤灵、赵永瑶等早已回到了湘潭周家庄(周大善人夫妇已经仙逝),接管着周氏家业。
欧阳长天回镖局后,李中阳便告老还乡,却留下其长子李崇风。因李崇风处事稳沉,机灵干练,所以欧阳长天让他做了副总管、理事。
就在欧阳长天离开湘中的第二年,霍天东的夫人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霍庭章,如今也十八岁了。
欧阳长天回镖局的消息传开,百果谷和红安牧场闻讯也同来庆贺,楚云龙、陆毅、平宾、顾永忠全都健在。此时的百果谷,程一斧、卫昌华都已相继去世,庄谨平已老;百果谷便由他们的后人接掌。章翊臣、程向前、卫远臻、庄雨涛、庄雨冲等五人,义结为金兰五虎,同心协力,使百果谷更加欣欣向荣。
至此忠义镖局名声更甚,与百果谷、红安牧场、周家庄形成倚角并成一气。大侠欧阳长天声震天下,名扬四海,江湖渐趋平静。又过了四五年,欧阳长天行侠江湖的故事,也逐渐被人们淡忘了。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此一笔带过。本书接下来要讲的,是一个贫苦少年掘起江湖的故事。
(2)【引子】
一
“啪”!一声鞭响,长鞭狠狠地抽在一个十一二岁、衣衫褴褛的少年身上。那少年禁不住大力的牵扯,竟一个踉跄,窜出老远,然后狠狠一跤跌倒在地。
“滚开!”那执长鞭、家丁模样的汉子威胁道:“他妈的你这臭要饭的猴崽子,别弄脏了富贵山庄的门坎!再不滚,老子抽死你!”另外几个看门的家丁,也都皱着鼻子,表现出极大的厌恶,竟没有一人露出半点同情。
不一会儿,便聚集了七八个看热闹的人。
那少年忍着疼痛,但泪水却已掉了下来,委屈地说道:“这里不是忠义镖局吗?”
“忠义镖局怎么样?这里是给人托镖的,可不是叫化儿的门庭,更不是慈善机构!”执鞭的家丁冷冷地说道。
“我又不是来要饭的,我只不过……”少年有些咽哽地说,“我只不过是来要回我的东西。”
“你一个穷要饭的会有什么好东西在我们这儿?”
“就是有!被你们镖局里的人抢去了。我那个东西,是我妈给我的,我要拿去当了给我妈治病……呜呜呜呜。”少年终于哭了起来。
“放屁!我们忠义镖局,怎么会抢你臭要饭的东西,再胡搅蛮缠,信不信老子撕了你?滚!”执鞭家丁双手叉腰,恶狠狠地说。
守门家丁,不由分说,扬鞭欺负一个十几岁的苦命小孩,都仗着谁的势?这可激怒了一个围观的汉子。此人不是别人,乃是红安寨楚云龙的小儿子楚天舒。
楚天舒走向前来,对小孩说:“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镖局里谁抢了你的什么东西,你慢慢的说,我替你做主。”没等小孩开口,那家丁恶声骂道:“小子,少在这多事!这里是忠义镖局,是大侠欧阳长天的忠义镖局,晓得不?”褴褛少年怯生生地,不敢再吱声。楚天舒冷冷道:“就是玉皇大帝的府第,也得讲道理,天下有你们这么欺侮人的吗?不容分说就打人,而且还是一个孩子。谁规定穷人家的孩子就绝对没有东西?”
“咦!”执鞭家丁嗤之以鼻,恶狠狠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竟然有人行侠行到大侠门口来了!不管你是谁,一并滚开,少在这儿唧唧歪歪!否则别怪大爷手中的家伙不认人。”
“哦,是吗?好恐怖喔!”楚天舒做了个搞笑动作,忽然上前,一抄手就夺过了家丁手中的鞭子,随后飞起一脚,将那家丁踢了个跟斗!四个家丁发一声喊,一个急往里跑去报告,另三个各持棍子,朝楚天舒扑来。
楚天舒可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奋起神威。没几个动作,四个狗奴才就被他撂倒在地,一个个狼狈不堪。这时候,围观看热闹的人,生怕自己沾上麻烦,早已散了。
四个守门的家丁丢了面子,怒不可遏,翻爬起来,又冲向楚天舒。自从欧阳长天回到镖局,这些狗奴才便扯高气扬,肆无忌惮。从来只有他们欺侮别人,自己何曾受过气?
“住手!”
一个七旬老者出现在门口。正是子母锏孟山都。几个家丁一见,一齐退后,先前执鞭那家丁赶紧向前,阿谀着脸道:“孟老镖头,你老人家来得正好,这里有人来逞强捣乱,你老人家快教训教训他!”
“还不退下!”孟山都喝叱一声,转脸对楚天舒道:“二娃子,大哥近来还好吗?”
“谢谢三叔记挂,父亲身体还硬朗着呢。楚天舒给三叔叩头了!”楚天舒言毕跪下行礼。
那几个家丁懵了。
敢情,他们不认得楚天舒,这煞星竟是铁掌硬骨头的公子,这下麻烦大了。还是先前执鞭的家丁脸皮够厚,也惯于见风使舵,一见事情要糟,忙给其他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一齐过来向舒天舒打拱:“”啊!原来是楚少爷啊!都怪小的们鲁莽,冲撞了你,还请你大人大量宽恕小的们。”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孟山都冷冷地看着众家丁,质问道。
那执鞭的家丁道:“也不知哪儿跑来个野孩子,硬说镖局里有人抢了他的东西,所以我们才追他走。却无意间冲撞了楚公子。”
楚天舒冷冷道:“一个十来岁的苦命孩子,就算是讹诈,你们也不应该那样对他。你们这不是拆长天大哥的台吗?更何况,那孩子还不一定是撒谎!”说到这里,方转眼去看那少年,“咦!那小孩呢?”
二
小孩已经走了。
他虽说还不太懂事,但是却已明白,这个门庭庞大的忠义镖局,昔年的富贵山庄,他这种贫苦人家的孩子是进不去的。那块玉也是要不回来了,自己还不走,说不好那些家丁真的会打死他。见那些家丁提刀弄棒杀来,他想,凭楚天舒一个人赤手空拳,肯定要吃亏的,就更无暇保护他了,不走结果就是死(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他相信楚天舒不会怪他,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又不会武功,留在这儿反倒是个累赘。因此,赶紧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他本抱着希望而来,听说忠义镖局是大侠欧阳长天主持的,那么这个人人敬仰的大侠,定会为自己主持公道,谁料竟是这个结果?才走到大门口,不容分说就遭到了一顿毒打。少年脸上在流血,心里也在流血,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
原来,这孩子姓狄名凡,他的爷爷,便是当年被正义盟派到欧阳镇东身边卧底的假王道忠。自被周福海识破,又得欧阳长天释放后,便按欧阳长天的指示,将秘缄藏于秋水剑的消息,提供给了史长春,同时,向史长春提出脱离正义盟的要求,结果被史长春杀害了。他老婆知机得早,带着十八岁的儿子狄青文逃了出来,去了湖北。
狄青文长大后。和一个跛了脚的穷女人结了婚,又逢兵乱,便客死异乡;五年前,那个跛了脚的女子在湖北实在生存不下去了,得知正义盟已经瓦解,这才带着七岁的儿子狄凡,一路讨要着回到了狄青文的故乡。
狄凡身上那块玉,乃是他爷爷留下来的。据说他祖爷爷那一代,一共有五房人,每一房都继承了一块。就算不幸失散,将来也可以凭那块玉认祖归宗。
母子二人回到武陵,却没有找到亲人。母子二人生活艰难,仅靠跛脚的女子帮人家缝缝补补,洗衣晾被,挣点辛苦钱过活。
这几天,那女人生了重病,家里实在没值钱的东西了,只好吩咐狄凡将那块玉拿到当铺去换点银子。谁知还没走到当铺,那块玉便给两个十四五岁、穿着考究的公子哥儿抢走。一路追来,见那两个公子哥儿进了忠义镖局。
孩子虽小,也听奶奶说过欧阳长天,在武陵这五年,也听说过欧阳长天和忠义镖局。所以他反倒不急了,打算进去找这个人人敬仰的大侠,要回那块玉。
谁知侯门深似海,这种有头有脸的豪门,已经完全不是少年心中的佛地了。
现在,玉没了,怎么办喔?妈妈还在病床上呢……想到这些,狄凡禁不住呜呜呜啼哭起来。
三
楚天舒拜见了欧阳长天、曹芳儿夫妇。
原来下个月十五是楚天舒的侄儿楚雄大喜之日,他奉父命来忠义镖局发喜贴的。刚到忠义镖局大门口,就看到刚才那一幕,禁不住怒愤填膺就动了手。
他说:“天哥一向侠义为怀,怎么局子里会这个样子?这事要是传出去,忠义镖局几十年的声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欧阳长天听了楚天舒的叙述后,眉头紧皱。
周福海道:“师兄,这事得赶紧查实,说不定真是哪位世兄的孩子,一时莽撞也未可知?虽然碍于弟兄的情义不便责罚,起码也得追回脏物,给苦主一个交代。否则这忠义镖局的名声,定会受到很大的震撼。”
欧阳长天点了点头,周福海吩咐把守门那几个家丁叫来,严毅地训斥了一番,然后一面托楚天舒去寻回那少年,一面追问底细。
那个执鞭打人的家丁,眼看支吾不过去,便说了实情。原来是镖局事务助理李崇风的儿子李彬和孟山都的孙儿孟小军,见那衣衫褴褛的孩子手中把玩着一块玉,恶作剧的心理,策动着他们要捉弄对方一翻。
那些看门的家丁,出于讨好之心,更加欺侮那少年衣不遮体、形象猥琐,因而才凶神恶煞地意欲撵走他。
周福海大怒,严毅地训斥了李彬和孟小军一通,并勒令肇事的四个家丁,带着他二人,封了二百两纹银,去找那少年一家致歉。
……
再说那少年哭了一阵,正要起身回家,却突然看到欺侮他的那一帮坏蛋(至少他是那样想的),正朝他这儿赶来。一时心慌,拔步便逃,却正好被打他那家丁瞧着,那家丁高声喝道:“小崽子别跑,给我站住!”他本来是要对方站住,以便赔偿对方的损失,但守门官就是守门官,神气习惯了,吆三喝四成了习惯,所以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这使得那少年更加恐惧,心想楚天舒定是遭了毒手,现在那几个坏蛋,带着两个抢他玉的孩子赶来,定然是要杀人灭口。心慌之下,更是玩命的逃窜。
不知不觉,逃到了锁龙山危崖边上。
这个危崖,下面云雾袅绕,深不见底。少年一见几个人追了上来,自己已无处可逃,于是仰天哭喊了两声“妈妈”,然后就纵身跳下崖去。
……
正是:
艰难苦涩知多少,
恩怨何时了?
船迟偏遇挡头风,
褴褛少年心事未谙通。
当年侠气应犹在,
只是门庭改;
问君何以阻洪流?
叵耐无边琐事乱春秋!
--调寄“虞美人”。
第002章 外地来客
莫仗门前势,休争份外功;无端恨怨隐灾凶,得失皆从因果,报应在其中。
积德神思畅,修身正气通;逍遥自在走西东,无畏妖风,无畏过江龙;无畏人间强霸,挥洒任从容。
——调寄“喝火令”。
一
夕阳西下,大山脚跑道上,微风轻拂。
一辆双马篷车,懒懒地向前挪动着。看得出,这辆蓬车已极力赶了很远的路,两匹高头大红马,都已显得无精打采;赶车的马夫,也微依着车厢,手中的马鞭懒懒地横在拉杆上。
这马夫二十二三岁,衣着朴素,脸型棱角分明,四肢矫健,目光深邃。看来却象是个涉世颇深的少年。
“大哥,能不能走快一些啊?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得赶到赵家堡。”车厢中传出了一个很娇气的少女声音。
“没有办法,赶了一天的路,已人困马乏。加上我本就不太熟路道……”少年无可奈何地说道。车厢中顿时传出来一个不耐烦的中年男声:“他妈的!既然不熟路,干嘛接这趟子活?误了老子的事,别说工钱,哼哼!到时候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误不了的,大爷!我就让马儿稍稍喘口气。”少年嗫嗫喏喏地说道。
就在这时,迎面驰来了两骑大白马,白马上的公子哥儿,约二十三四岁年龄,绿色锦袍,腰悬长剑,显得神彩飞扬、意气风发。由于奔得太快,走在前面的那匹白马,几乎已与拉车的大红马碰头了。那白马少年急忙一拉缰绳,却顺势一鞭向拉车的大红马抽来。
那懒懒的车夫似是突然惊觉,“哇”地一声惊呼,横着的马鞭却已变了方向,鞭梢刚巧将白马少年的来势领出空门。那白马少年给鞭梢一带,竟不由自主地栽下马来。
白马少年跌了个嘴啃泥,顿时勃然大怒,翻身爬起,瞪眼喝道:“王八蛋!你他妈的难道没长眼吗?怎么赶车的?”
这时车帘被捞开,一个三十几岁、留着小胡子的粗豪汉子露出了头,冷冷问道:“什么情况?”赶车少年嗫嚅着道:“是那位爷不小心摔倒了——”
白马少年吃了个哑巴亏,挣得面红耳赤,要他这样善罢干休可实在咽不下那口气。眼见车伕那害怕的样子,再冲他出气可就有失体面,于是就把矛头指向那车中的汉子,恨恨责问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大车摆在路中间,什么意思?”
这真是无理取闹。
粗豪汉子冷冷奚落道:“阁下不会骑马,栽了跟斗,莫非还得找个人来承担责任不成?”白马少年更加暴跳如雷。他挥鞭抽别人的马,却刚巧被赶车少年那个惊惶动作御开了方向,攻击不成,反给鞭梢带得栽下马来,在他看来这纯属意外,自己身怀武功,不可能是那个其貌不扬、衣着朴素的少年马夫作怪。所以他也只不过想找回面子。假如对方嗫嚅着陪个不是,也就可以收场了;偏偏那粗豪汉子也是天生不怕事的主儿,言语也够刻薄,话中充满了讥诮。
这真是火上加油。
白马少年禁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只见他阴狠地哼道:“你家少爷我不会骑马,自然不需要别人负责任;但你这狗娘养的若是不会坐车,一样也没理由要他人负责!”话声甫毕,马鞭已抖得笔直,鞭梢直向粗豪汉子的眼珠插去,心道:“敢奚落LZ,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TM就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睛!”
少年马夫吓得上身往下一伏,双手带鞭抬高两肘遮住了脑袋,那样子十分狼狈。粗豪汉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一见鞭梢刺来,眼都未眨一下,突然从车帘中伸出二指,刚巧就钳住了鞭梢,顺势偏头一带。白马少年百多斤的身子竟被扯得飞了起来,越过马车,狠狠一跤跌在路边大石头上,口喷鲜血,顿时晕死过去。
原来粗豪汉子见少年出手阴毒,激起了他心中的杀机,所以暗运真力,施出了这一狠辣招数。另一个白马少年见状大惊,急忙翻身下马,冲到那个晕倒的少年面前,将他扶起,呼道:“军哥,军哥,你怎么了?”粗豪汉子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喝一声“走”,那少年马夫象是如梦初醒,颤颤惊惊,“啪”地一挥马鞭,双马扬蹄,刹那间双马篷车便绝尘而去。
原来,这两个白马公子,正是忠义镖局李崇风的儿子李彬和孟山都的孙子孟小军。这孟小军脾气较为火爆,李彬相对要稳沉些。当下,孟小军左臂脱位,右腿骨折,后脑遭到撞击,虽不甚严重,却也令得他晕了过去。
李彬知道遇上了硬手,凭一己之力就是追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心想,为今之计是先回去报信,邀人再来追踪寻仇。
当下,李彬放下晕迷中的孟小军,翻身上马,往来路奔去。他想过,现在拖着孟小军,一定会误时;反正离忠义镖局也不是太远,这一往返最多也就半个时辰,孟小军也不至于在这半个时辰内再出什么岔子……转念间,李彬已风掣电逝般超过双马篷车,向忠义镖局的方向急驰而去。
五十年前,有个姓赵的外地商人来到这儿,置办了田庄,又开僻了个大型养殖场,把这荒芜的角落,变成了一个富娆的天地。姓赵的做了主人。他共有五个儿子,几十年后开枝散叶成了一个大家族。因此,从那以后,附近的居民们,便把这儿称为“赵家堡”。
临近黄昏,一辆双马篷车,在离赵家堡院门十几丈外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粗豪汉子,和一位十八九岁的美貌少女,那汉子将一锭银子塞给马夫后,便上前与守门的庄丁说了些什么,然后走进庄里去了。
少年马夫接过银子,二话没说便勒转僵绳,懒洋洋地往来路行去。现在已近黄昏,用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下来,上千里路,如果要赶回去,就算再快也是来不及的。但是他不在乎,而且他压根儿就不急着赶路,也没打算在路上打尖。这辆双马篷车,看来就是他的家了。
走在那儿,家就在哪儿。
这就是浪子!一个普普通通,没家没室,靠赶马车生活的浪子。他既不是名满天下的侠客,也不是恶名昭著的强盗,更不是丰神俊秀的公子哥儿——只不过,他的长相虽极平凡,却不是太难看。
那少年懒懒的任凭两匹大红马慢步了一段路,忽然改道,竟往富贵山庄(应该说是忠义镖局)方向慢慢驶去。由此可见,他虽来自几百里之外,但这段路对他而言,却并不太陌生。
蓦地,后面一辆单马厢车,左右二十多骑客簇拥着,急驰而来,在他车后停住。
正是那李彬回镖局搬来的人马。
他们一半去追双马篷车,另一半在李彬带领下去挪回孟小军。追双马篷车那一帮人追了一阵没追着,便倒回来和李彬他们集中在一起。厢车载着重伤的孟小军,和他的老娘并媳妇儿。在一群荷枪拾刀的人马簇拥下正要往回赶,却刚巧在这儿追上了少年马夫。
“站住!”、“站住!”一行人大声吆喝着。其实他们是多此一举,少年马夫压根儿就没跑,本来就让马儿以比蚂蚁稍快些的速度,懒懒的走着。现在有人叫他站住,他就站住了。不过他所表现出来的,却不是惶恐不安,而是懒懒的,满不在乎。等李彬等人超到他前面,冷冷地盯着他的时候,他才懒懒地说:“大爷们,要搭车吗?只要价钱公道,随便你们去哪儿都行。”
“少废话!”李彬一边喝叱着,一边向身旁一个劲装汉子禀告道,“孟叔叔,就是这辆车。”
那个劲装汉子,四十七八岁模样,背着两根金装锏。他,就是孟小军的父亲,孟山都的儿子孟福通。当下冷冷地扫了少年马夫一眼,一抱拳道:“车中的好汉,请出来打话!”
少年马夫好像这才如梦初醒,说道:“原来这位大爷要找他们哦,唉!还以为生意上门了哩!”顿了一顿,继续道,“那位大爷和他的家眷,我已经把他们送去赵家堡了……”
“赵家堡?就是赵氏兄弟山庄的那个赵家堡吗?”孟福通一愣道。
“我不太清楚你说的什么兄弟山庄,只知道哪儿叫赵家堡,还是雇我车那位爷说的。你们往回走半里,从那条支路前行两里左右,然后再往左边分路,走不多远就是了。”少年马夫说道。
“你给老子带路!”李彬一瞪眼道。
“非常对不起,我只是个赶车的。”少年马夫道。
“你他妈找死!”李彬怒叱一声,拔出剑来。
“小彬,不得无礼!”孟福通喝叱着李彬,然后一抱拳:“多谢小哥相告,我们车里有病人,麻烦你将车靠边,让我们先走好吗?”说完抛出一绽银子。
“孟大叔,那我们?”李彬疑惑地问道。
“回去再说,先救军儿要紧”!孟福通道。李彬心有不甘,又狠狠地瞪了少年车伕一眼,方才插剑入绡,勒马撤回。
三
赵家堡虽然不是很大,但也十分富丽堂皇。一个玲珑的四合院,屹立在大山脚下,屋后的山林树木,衬托得非常完美、巧妙。
粗豪汉子刚进大门,从正厅就迎出了五个锦衣人,向他一齐行礼:“不知小舅爷驾到,有失远迎。”
这五人,正是赵氏兄弟。
粗豪汉子啷笑道:“孩子们无需多礼,我也是临时才决定来的,没事先知会你们。”接着一指身旁那少女:“这是你们的表妹红英。”
廖红英福了一福:“见过表哥们!”
赵氏五兄弟,同时还礼,老五赵一鹤笑道:“红英,不是三舅爷家那个鼻涕虫吗?几年不见,表妹已出落得婷婷玉立了。”廖红英窘得满脸通红,喃喃道:“表哥说笑了。”
赵员外,名镇山,原籍江西九江,自小随父经营禽畜兽皮生意,因逢兵乱,便与妻子迁居湖南武陵。在这儿置办田庄,开僻养殖场,仅十几年就搞得轰轰烈烈。他为人谦逊平和,急公好义,深受近邻爱戴。他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依次是赵一龙、赵一虎、赵一豹、赵一彪,赵一鹤。这赵一鹤如今才三十几岁,却与这小舅爷大小差不多,他生性好动,不喜欢商业经营,也不大爱读书,赵镇山无奈,所幸与周家庄的周福海认了个郎舅关系(因为周福海后来娶了表妹赵永瑶),便让赵一鹤拜周福海为师,学习武艺。本来,赵镇山的岳父廖广生,也是镖客出身,乃少林南派俗家弟子,但远水难解近渴,而且少林六通门,因霍天东与欧阳长天的缘故,数十年来声振湘中,因此便让赵一鹤拜在了周福海门下。
这个粗豪汉子,乃是廖广生小老婆晚年所生的小儿子,名叫廖吉祥,他是赵老夫人同父异母的小弟弟。那赵老夫人比其母还年长一岁,不过也始终把他当亲弟弟疼爱着的。
当下,廖吉祥进入大厅,见过姐姐姐夫后,与赵氏兄弟到大厅坐下(廖红英则陪姑母叙话去了)。廖吉祥道:“我这次来武陵,一来是一别多年,要来看看你们。二来是有个事儿,要和你们商量商量。红英这丫头在家也待不住,说是要同来看看姑妈,其实大家都晓得她是借故出来玩儿的,你们三舅爷也没怎么反对,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幺舅爷,是什么好事儿?”赵一鹤对新鲜的事特别感兴趣,廖吉祥话音刚落,就急不可待的问道。
“你们听说过史长春吗?”廖吉祥说道。
“听说过,一代妖人,居说最后被欧阳长天伯伯,废去了一条胳膊。后来下落不明,按时间来推算,那妖人如果命长的话,现在已近百岁了。”赵一鹤抢着回答。
赵一龙是几兄弟中的老大,已近六旬,老父赵镇山(近八旬)退居后,他便主管着赵家产业,好在老二老三老四(也五旬以上)也没其他嗜好,协助他分管着赵家堡,因此他觉得肩上的担子也不怎么重。只是老父年近五旬时,又给自己添了个小弟,不免有些宠爱,难以管束。赵一龙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对于三十几年前欧阳长天赶走妖人史长春的事,也是知道的。因为他的年龄,与欧阳长天正好相仿。
赵一龙道:“小舅爷难道有史长春的消息?”
廖吉祥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虽然我没见过史长春,但是却有人发现了一个秘密,说史长春临死前,埋藏了一笔巨大的宝藏。另外,他还撰写了一本秘籍,详述“合僻神功”与无影剑术的最高境界。谁要是获得这本秘籍,非但能永不衰老,而且将无敌于天下!即便不是武林中人,得到这本秘籍后,也会立刻身价百倍。”
“这只怕是谣言吧?”赵一虎道。
“开始我也认为是谣言,不过,近来在江湖上,却传开了一个故事。”廖吉祥道。
“什么故事?”赵一鹤急问道。
“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竟然在一夜之间连败十几个武林名宿,又挑了丐帮两个分舵。此人来历不明,却又身法如电,有人见到他的身法,说是和当年史长春如出一辙。此事发生在江西,这少年不可能是欧阳长天的传人,而史长春已消声匿迹三十多年,不可能在九十多岁收一个少年弟子。”廖吉祥道。
“或许到了暮年,巧遇这孩子,也不一定。”赵一龙不置可否地说。
“按照史长春的禀性,遇到这么个精壮的少年,他会放过吗?”廖吉祥道,“最奇怪的,是这少年态度谦恭,衣着朴素,既不赌博也不嫖妓,每看到有乞丐和饥民,都慷慨解囊,一出手就是白银十两。之所以挑了丐帮两个分舵,是因为目赌两个丐帮长老仗势欺人,所以才路见不平。另外,那少年非常神秘,谁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去往何方。而且,每一次出现的身份都不一样,昨天你看到他还是个纨绔子弟,今天你看到他,却是一个贩夫走卒。”
赵一鹤虽然三十多岁了,也已经成了家,但因为父母和几个兄长的宠爱,整日无所事事,对江湖上的事却仍旧非常痴迷。听得小舅爷说起,便暗中对那少年的逍遥自在,和游戏人生,充满了向往。
赵一龙道:“这,又怎么能和史长春的宝藏或秘藉扯上关系呢?”
廖吉祥从怀中掏出一张白娟帕,打开,里面包着两页被撕去一半的、十六开的皮纸,第一张上面几个半截大字:长春宝典!下面标有一些目录样的文字:甲,修炼总纲;乙,采集法;丙,导引法;丁,剑术总论……另一张是图,下面标示着:三年功成,按图索骥,自可悟出藏金之所在。凡入我门者,必释心修成,然后遍寻逆徒步风儿,报我残腿之仇,否则必遭天遣。
最后署名是:史长春。
廖吉祥道:“这两页残笺,是江南神偷张天宇从那少年衣袋里偷来的,但那少年知机得快,因此那神偷仅撕下了这两张残页。我以白银五十两把它买了下来,这不正来这儿,想通过姐夫的关系,让大侠欧阳长天验证一下。”
“其实验证了也没什么用,何况欧阳大侠不见得见过史长春的笔迹;就算验证了是事实,宝藏和秘籍也在那武功高绝的神秘少年手中,凭欧阳大侠的为人也绝不会去染指。” 赵一龙淡淡地说。
正在这时,家人来报,门外有二十多个手执兵刃的骑士,要见堡主。
正是:才道江湖波浪起,怎知半路纠纷来?
要知来人是谁,请读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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