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沉沦,但经不起等——评《拆信》歌词
我蹑手蹑脚地 轻轻地 掰开那颗订书针
就好像有 什么温柔的东西 在封口处留存
想起那首 sealed with a kiss
老歌与信啊 最是诚恳 却为何如今沉沦
我将信将疑地 悄悄地 展开这些一层层
却不舍得 看你写下的字句 窗外雨 我走了神
想起“见过你哭”的拜伦
诗句与信啊 多认真 却渐渐经不起等
你随意挑选的信纸 能浮出太阳与星辰
你漫不经心的笔迹 浸染多巴胺的发生
你折叠出的三段式 在光下有奇妙影痕
你尾巴还留了P.S. 多有趣 字如其人
我蹑手蹑脚地 轻轻地 掰开那颗订书针
就好像有什么温柔的东西 在封口出留存
我蹑手蹑脚地 慢慢地 装回那些俏无声
就好像有 什么温柔的东西 等我再次封存
短评魔镜版:
第一次读很心痛,
第一次听很心动。
总还有点儿感觉不够懂,
是不是没在现场让意转浓?
短评《诗经》版:
轻轻拆信,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短评《离骚》版:
有首歌兮听之感伤,
时光流转兮最怕回望。
忆旧时兮少年模样,
眼波流转兮且诉衷肠。
隔光阴兮人远情藏,
字里行间兮慰我彷徨。
再见信兮字旧纸黄,
恰如窗外兮已别春光。
长评:
忒聪明,忒敬思,忒回味、忒遗憾。
先说选韵,你选择的是en,这在音韵学中叫做齐齿呼,类似的韵还有i in ing e eng,齐齿呼也就是牙齿对齐发出来的声音。
不似开口呼(如a、ang)激昂、感情充沛,想表达内心强烈的欲望和饱满的情绪。开口呼的特点是气流快速从嘴巴里冲破,再配合响亮的发声,给人一种释放,一种快感。李白的很多诗都选择了开口呼的韵,这和他豪放飘逸的性格相关。
相对开口呼而言,齐齿呼则有一种缓慢悠长的感觉(读到“老歌与信啊 最是诚恳 却为何如今沉沦”“诗句与信啊 多认真 却渐渐经不起等”,感觉很李健),就像在说出一句话之前,那个词要在脑海里盘旋数圈,要在心中仔细掂量,还要在嘴巴里经过口水的浸润打磨,再出发,入耳,感觉耳膜被轻轻撞击,然后像水波一样震颤全身,不至于太猛烈,却温和而坚定,持续而强韧。
如果说开口呼给人的快感是猛烈的高潮的话,齐齿呼就像两个饱经风月的男女,不紧不慢,不急不缓,他会轻轻用牙齿撩开她的衣带,他会用手缓慢滑过她的背脊;她会媚眼如丝如水,她会徐徐吐出“嗯~”的呻吟……月光下,有风吹过蔷薇。
就算在一个人的房间,想打开这封信,也需要蹑手蹑脚,怕惊动了时光里彼此留下的痕迹;你随手挑选的信纸,我翻来覆去看,看见月亮也看见星辰;结尾处的ps,让我一再回味:你是在怎样的灯光下,用怎样的姿势,嘴角是否也含着浅浅笑,来写下这些话?
我曾经沉沦,但经不起等。
所以,选韵,忒聪明。
接着说情,这世间有很多情值得赞颂。沈从文说:他写作是为了颂扬,颂扬世间一切美的东西。这首歌,唱的是一种幽情。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幽情,属于那种在内心千回百转却又不会在公众场合言说的心事;属于那种在某一个午睡醒来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突然忆起旧时光给你内心一刹那的震颤;属于那种看着发黄的信纸,尽管你知道曾经有的朦胧暧昧或抵死纠缠都随着时间一起埋葬的无言。这种幽情,何尝不是一种美?
林黛玉在潇湘馆春困发幽情,崔莺莺在西厢懒施粉黛和月等,卓文君在十里长亭望眼欲穿。每一种幽情里,都有“我来了、我爱了、我走了、我痛了”,唯独没有“我忘了”。可能有,只是会在下一次想起来的时候,有什么温柔的东西,在封口处留存;只是会在回忆完故事里的起承转合以后,有什么东西,等着我再次封存。
额,情不管深浅,不管幽畅,浅斟低吟一回,本身就——忒敬思。
再说境,王国维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拆信,你营造出了哪一境?三种皆有之。有独上高楼,望尽天涯。如果有人可望,至少还有期盼。最怕,人--远--天--涯--近。
有为伊人憔悴,信里的每一个字,哪里是字?明明就是悠悠漫长熬成的相思再吐出来的丝。拆信人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有蓦然回首,可那人还在灯火阑珊处吗?为何窗外的雨,让你走神?曾走肾,曾走心,才在风雨中、孤灯下、某一段音乐响起时,走神。
是,境让人静,忒回味。
最后,我想说,我只能拆分字里行间的故事,只能揣度幽期密约的心事,只能运用搜肠刮肚的本事。我不懂音乐,是一种遗憾。
不,忒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