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小动物
我身边的小动物
作者 ▏张安
我认为天底下,一切动物都有存在的理由,包括一切害人虫。我不害怕耗子、偷油婆、蜘蛛、蛇、蛤蟆。面对他们,我一般不会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消灭它们,也不觉得它们厌恶,脏,丑恶。动物没有美丑之分,它们的长相是老天爷塑造的,适应它们的生存方式。
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带一位美国老太婆逛工艺品市场,当看见一条草编眼镜蛇,她连连后退,表情厌恶,Ugly,Ugly。我很不理解,一条蛇有啥子丑不丑嘛。
有些动物,名字很有趣,比如:偷油婆。这种动物专偷油吃,还吃成了婆。婆,顾名思义,妈的妈嘛。看在婆的份上,我对它自然就丧失了敌意。
从前,家里有个碗柜,是爸在厂头拆包装箱时捡回来一些木条子,大概4公分宽,1公分厚。先用方木棍搭起架子,上下两层,外立面用薄木条拼成,完工后也没有上漆。这是我们家唯一的碗柜,使用了30多年,直到1997年陕西街拆迁才抛弃。
这个碗柜,不仅用来放碗盘,有时还要把吃剩的饭,菜放在里面。没用多久,我们发现里面的偷油婆成串串,一个二个长得油光水滑。开门时要不要就看见众多偷油婆从饭,菜上慌忙逃离,我们也不嫌脏。爸常说一句话:蜈蚣虫爬过的东西,只要偷油婆爬过,就没有毒了。按他的理论,偷油婆是益虫。所以,碗柜里偷油婆再多,我们从未起心消灭它们。现在回想起来,偷油婆们在碗柜头莺歌燕舞,吃喝玩乐的情景,不免有些感叹:从前的人,寿命不长,与生活中不讲究卫生,绝对息息相关。爸口中的蜈蚣虫,在陕西街居住几十年从未见识过。
我安家后在自己的厨房里看见偷油婆,一般就是用手把它们逮起来,扔到窗外放生。我老婆对待偷油婆就是另一番手段,她看见偷油婆先是一声惊叫,然后抄起手边的家伙,见一个消灭一个。有时出手不准,没有打中,口中必念:“狗日的,你还要跑,老子看你跑到哪”,最终将偷油婆消灭了,才大大地舒口气。现在厨房头,很难再见到偷油婆的身影。老婆单位有个同事认为:现代厨房,没有偷油婆,是洗洁精立下的汗马功劳。世界上又少了个物种,对人类来说可能不是好事。上帝创造任何物种,绝对是有理由的。
老鼠,耗子,贼眉鼠眼,一对小眼睛,贼亮机警。它们的天敌:人类和猫,都非等闲之辈,出手之狠,招招致命。它们却凭本事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拥有立足之地,无处不在。不过我对它们的发展前景持悲观态度,我的住房内,最近十多年,鼠影不再。在小区灌木丛中,偶尔看见,十分稀罕。即便这样,小区每年还要集中投放鼠药,大有赶尽杀绝之势。我的心好,或许有些变态,对待老鼠,我从未开过杀戒。即便鼠患盛行时,我也没买过鼠药或粘鼠板,或者在家里设陷布阵捕捉它们。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这个人人中不包括我。老鼠贼亮的眼睛,狡猾的神态,我一看见就想笑,妙趣横生,很好玩。
从前,居住条件差,夜晚关了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过不了多久,时常会感觉耗子或是偷油婆从脸上爬过,有的还要原路折返,有时还要在脸上跳舞。我从未打搅过它们。很幸运,它们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疾病。
2013年,我搬新家,底楼带一小院。入住不久,有一天早晨我在储物间门口看见一条小蛇,约有七十公分长,一公分多粗,前半身立起来有一尺高,口里没有吐须,神态也不吓人。我站在它面前,感觉它没有向我发起进攻的意思,而是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同情心油然而生,遂找来一个木夹子。为了防止受它伤害,我用夹子夹住它的七寸,把它送到小院的墙外。这时,我突然想起都江堰二十四个望娘滩的传说,便说道:“我这小院太小了,不适合你健康成长。外面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你可以到五湖四海锻炼自己,将来修炼得道成仙,报效祖国,报效人类。”我松开夹子,它自由了。
几年过去了,再也没有见过它。我时常琢磨,它为何出现在我家里,又从何而来?至今没有答案。写到此,我想起在光华苑居住时有缘与一位易学大师,著名演员相邻。他曾为我测过八字,称蛇是我先天命中之吉星。当时我还找来一条石刻小蛇,作为一尊蛇神放在家里的神龛上。把蛇放生,乃善举。愿吉星高照!
小院里有一个约10平米的鱼池(太平洋的一角),有一条50公分宽10多米长的溜沟(模拟墙外的江安河)。这2者之间本来设计了一条暗管互通,施工时监管不力,质量不过关,被废弃了。开池时,别人送了4条锦鲤,老婆又去市场上买了3条,撞够7条。听说7是吉利数,预示做事顺利又不能太满。这7条锦鲤,现在已经长得有10多公分长,当上婆婆爷爷了。它们的儿孙已经有100多条。它们这样繁殖,已经3代4代了。
池的一边修有一个水下隧洞,初衷是它们遇到天敌时有躲避的地方,再就是它们能在里面过冬。它们的天敌,在我们小院的范围内,是白鹭和猫。我们小区白鹭成群,偶尔飞到小院来,看见有人就自觉飞走了。猫则在院内无人的空档期,蹲在池边,一旦发现猎物进入浅滩区,便大开杀戒,饱餐一顿。猫捉鱼的血腥场面,我从未亲眼目睹。但发现过几次池边有鱼鳞和血迹,我很心疼,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如增加围墙上木栅栏的密度,把池水放满,消除浅滩。这2个措施很有效,从此未见鱼鳞和血迹。每当冬季来临,它们就躲进洞里,来年3月份才出来。这期间无需给池里投食。头几年喂鱼,都是购买鱼饲料。最近一年,我用自己吃的早餐麦片来喂养它们,成本大降。
3年多前,小区内河干枯,我路过时发现一个水凼凼有鱼在板。我即下河捉鱼,这是一条小鲤鱼,单独放进我家的江安河(溜沟)。没有把它与锦鲤混合,是怕它带病,传染锦鲤。
1年多后,江安河漏水,只得下大力气重新整治。河水排放快干时,很惊奇,河底有条大鲤鱼。当我把鲤鱼逮在手上,才想起这是我以前在内河沟里捉到的。一年多时间,就长这么大了,用手掂了掂,至少半斤,可以下油锅,制作糖醋鲤鱼了。我自己喂的鱼,我绝对不会吃。旋即我把它放入池子,让它去与锦鲤作伴。经观察,发现它很机灵,人一靠近鱼池,它就躲起来。也许它知道自己的体积重量足以弄一盘美味,端上人类的餐桌。这出于它求生的本能。
今年初,我看了一个视频。画面显示一个大湖边,几个老太婆在岸边吟诵"南无阿弥陀佛",不远处马上就有几条大锦鲤游过来,跃上岸边,任由太婆们抚摸喂食,然后又回到湖里。看后很受启发,便如法炮制。每天喂鱼时,我也唱:“南无阿弥陀佛”,反复唱。一个多月后,有天我又在唱,我儿子在室内听见,他喝道:“老巴子,不要唱了,别人听见要笑话”。从此,我停止了这种训练方式。训练了一个多月,没有任何效果,心里难免要埋怨这些鱼崽崽缺乏灵气。
说来也怪,每当江湖上世界末日的哀鸣声甚嚣尘上,震耳欲聋之时,它们就会躲进鱼洞里,成天不出来。这是出自它们的灵感,还是受我心情抑郁的影响,尚待观察。
有天下午,阳光和煦,我端杯茶信步来到鱼池岸边,欣赏鱼翔浅底,纵横嬉戏。场面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突然,一条鱼从水中腾空而起,跃上岸边,在地上皮皮仆仆地板。我赶紧放下茶杯,弯腰一看,是那条踪迹罕见的大鲤鱼。我很心疼地把它捧在手上,告诫它:“你这样做很危险,要不是我在这儿,你就成了猫和大鸟的美餐”。说完迅即将它放入水中。望着它慢慢消失的背影,我心里犯了嘀咕:“你终于开悟了,冒险上岸感谢我的救命养育之恩”。说到此,刚才它在地上皮皮仆仆板的情形,在我脑子里幻化成了作揖磕头,我反应过来,它是向我行大礼。于是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以后你不要这样作,很危险”。
第二天同样时间,蓝天白云,我老婆过来耍。我与她一边摆龙门阵一边来到鱼池边,冷不防,那条鲤鱼又跃上岸来,磕头作揖。“哈,哈,哈”我大笑起来,“你确实有灵气,晓得这位妇人是我老婆”。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地上捧起来放回鱼池,说道:“我们晓得你的心意,请放心,我们会善待你的”。接着我把头天发生的故事,向老婆作了汇报。几个月过去了,这条鲤鱼再也没有跃上岸来。如今,这条鲤鱼在鱼池里称老大,儿孙满堂,妻妾成群,而且个个都是色彩鲜艳的花姑娘。
小院的鱼池与溜沟吸引了不少鸟鸟光临。它们来的目的有两个:喝干净的清凉水。鱼池有一套过滤系统,称作:益民污水处理厂。池水循环过滤,经紫外线灯灭菌,过滤棉,排出来的水清澈卫生,富含硝化菌;
2,洗澡。浅水处有一块地方,始终是潮湿的。我最先怀疑是防水层问题,浸水。后来无意中发现,是小鸟用翅膀往身上扑打水,然后全身抖几下。我恍然明白,它们这是在洗澡。我还发现,它们好像有默契,都在同一个地方洗澡。有一天我把这个地方堆放了一些石头,结果它们集体又更换了一个地方。
小鸟在小院走动,难免要四处拉屎。我不介意。生态环境,很自然。可我老婆却很讨厌鸟拉屎,嫌鸟粪脏,臭,有禽流感。她看见鸟飞来,特别是看见鸟在地上,或铁轨上“扑”拉一坨,她就要声色俱厉地驱赶。
鸟中有麻雀大小的,品种较多,颜色不同。而体型较大的鸟,只有一种,体型和颜色象鸽子,叫斑鸠还是啥的,我不懂。
有一个下午,我和老婆在院里摆龙门阵,一个大鸟飞临,在鱼池边走动。老婆正要动手驱赶,我突然心生一计,即刻挥手阻止,说道:“不要赶它。你娃娃恐怕还不晓得,这个大鸟是我上辈子的前妻,这辈子她变成了鸟,不远万里追寻而来,说明上辈子她对我的感情深似海洋。她辛辛苦苦找到这里来,我一定要对她好。如果你下辈子依然想嫁给我,你就要好生表现一下,把我经佑巴适,我一高兴,下辈子肯定娶你为妻,请放一万个心”。
老婆出生书香门第,颇有家教,平时说话举止文雅。这时一反常态,顾不得斯文,眼睛一鼓:“锤子!老子这辈子嫁给你,就倒了八辈子的霉。下辈子还嫁给你,你去梦嘛。”我嘿嘿一笑,不过这招挺管用。她骂了一阵后,从此不再驱赶鸟鸟们。来的都是客,由它们在院里玩耍,平添一派盎然生机。
每年初春,偶尔传来两声蛙鸣。我寻声去找,通常都难觅踪迹。有时觉得声音就在脚边,仔细看,耐心观察,先是发现两个小黑点,然后看到全身。蛙们身上有一层保护色,能与环境融为一体。它们来溜沟产卵,卵又变成蝌蚪,慢慢长大,成蛙后就消失了。
偶尔听见蛙鸣,是一种享受。蛙鸣过后,四周更加寂静。身在静中,我四肢不动,心无杂念,耳中又会响起蝉鸣声。也许静是相对的,有声是永恒的。于无声处听有声,才是原本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