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为何也那么容易感伤?
文/归途如虹
贾宝玉是《红楼梦》的男主角。他表面上是一个得乐且乐,逍遥自在的公子哥,其实,他内心深处始终觉得很感伤。
贾宝玉出生在一个日渐落魄的封建贵族家庭。他的父亲贾政很敏感地察觉到家族日趋衰败的事实,觉得贾宝玉必须考取功名,走仕途经济道路才有可能振兴家族。可是,贾宝玉偏偏觉得,仕途经济道路并不适合自己。他最大的乐趣是和家里的姐姐妹妹们一起,吟诗作对。在贾政这样的腐儒看来,贾宝玉就是不思进取,甚至是一个酒色之徒。这样一来,父子之间就难以避免地产生了矛盾。
父子之间最激烈的一次矛盾发生在第三十三回。贾宝玉看到贾雨村之后,没有潇洒慷慨的谈吐,贾政心里很不满意。忠顺王府的长史官来了,讨要琪官。贾政立刻感到事态严重,就怒斥贾宝玉。他还自私地觉得贾宝玉连累了自己。这时候,金钏的尸体又从井里被捞了出来,贾政得知此事后也感到很不安。贾环趁机进谗言,诬陷贾宝玉奸污金钏不遂,打了一顿。这一下子,就把贾政气得面如金纸。贾政觉得贾宝玉不仅不好好读书,还奸淫母婢,罪大恶极。贾政痛下狠手,将贾宝玉打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因为王夫人和贾母及时出现,贾宝玉会被打得更惨。
贾宝玉是一个没有社会理想的青春少年,他觉得,家就是他的精神家园。家庭生活的和谐是他很在乎的事情。而且,在他心里,贾母、贾政和王夫人是和林黛玉一样重要的人。他和父亲之间的矛盾自然会让他感到很抑郁。贾宝玉面对贾政,就是怕。每次贾政要见他,他都是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死活不敢去。
贾宝玉和王夫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要好一点,但是同样存在问题。有一次,贾宝玉和王夫人的大丫鬟金钏在王夫人午睡的时候调笑了一番。王夫人听见后,大怒,打了金钏一巴掌,还坚决不允许金钏留在自己身边。贾宝玉当时也不敢给金钏求情,一溜烟就走了。王夫人对于贾宝玉同样是不满的。王夫人具有养儿防老的传统思维,他觉得贾宝玉如此不争气,自己将来便没有依靠。贾宝玉其实很爱自己的母亲,因此,他和王夫人之间尴尬的关系也让他感到不太高兴。
贾宝玉原本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贾珠,结果他英年早逝。贾宝玉还有一个亲姐姐,贾元春,结果成为了妃子,他也难得一见。至于贾环和贾探春,在贾宝玉看来是隔母的,不算亲兄弟姐妹。贾探春和贾宝玉关系不错,但是贾探春是一个有补天之志的女中豪杰,和贾宝玉之间在思想上有很大的鸿沟。
因此,贾宝玉就面临一个难以调和的矛盾。他是重视亲人的,但是在亲情方面,他却面临着感情上的失落。
贾宝玉追求心心相印,两情相悦的爱情。他也找到了。贾宝玉和林黛玉从小一起长大,逐渐情投意合。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并不顺利。他们不仅要面对封建礼教的束缚和家长的监督,也要面对内心的挣扎。他们二人,不仅要突破传统伦理道德而在暗地里进行自由恋爱,也要处理两人之间的矛盾。林黛玉是一个爱拈酸吃醋的人,贾宝玉又是一个爱心广博的人。贾宝玉对薛宝钗、史湘云等优秀女子表达欣赏之意的时候,林黛玉都会在意。后来,贾宝玉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你放心”三个字,林黛玉才不再和她吵闹。
但是,两个人的感情虽然稳定下来了,他们二人还是要面临不小的考验。王夫人和薛姨妈认可的是代表世俗婚姻的金玉良缘。薛家有的是财富,他们家又是皇商,人脉关系极广。贾府是皇亲国戚,有的是地位。薛宝钗又是一个美丽大方,知书达理,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因此,贾宝玉要想和林黛玉在一起,不容易。而且,林黛玉的身体如此羸弱,又如何能够和贾宝玉长相厮守呢?
贾宝玉必须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痛苦,他虽然渴望得到一个和自己有着共同精神追求的爱人,却找不到办法去争取自己的婚姻自由。
贾宝玉内心深处更深层次的痛苦在于他看到了太多发生在身边的悲剧,而又无可奈何。
贾宝玉不太希望看到女孩子嫁人,他一方面担心女孩子遇人不淑,另一方面担心女孩子结婚后由“无价的宝珠”变成“死珠子”,最终变成“鱼眼睛”。结果,王熙凤过生日的时候,发现贾琏偷情。王熙凤怒不可遏,两个人大闹一场。最终,鲍二家的上吊自尽了。因此,我们不能说贾宝玉担心女儿嫁人后会变质是无稽之谈。贾宝玉会这样想是基于生活体验。而且,贾宝玉不是歧视已婚妇女,而是厌恶须眉浊物。贾宝玉觉得,女人变坏,归根结底是因为男人。
贾宝玉是一个充满同情心的人。他对晴雯等婢女充满怜惜之情。但是,贾宝玉又无力保护她们。茜雪、晴雯、四儿、芳官都无辜被撵走。贾宝玉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自己,却又毫无办法。她不敢反抗母亲的意志,也改变不了母亲的决定。他只能在晴雯临死之前,去看望一番。晴雯的惨死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让他更加痛恨自己所属的阶级。
贾宝玉关怀的对象很多,连刘姥姥杜撰出来的一个雪下抽柴的女子他都想要去关怀一番。因此,贾宝玉面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也是同情的。比如尤二姐和尤三姐。贾宝玉得知尤三姐要嫁给柳湘莲,就很是高兴。他对柳湘莲说尤三姐是尤物,结果,他一时失言,导致尤三姐含恨自刎,柳湘莲因为愧疚而随着一位道士飘然远去了。尤二姐也被王熙凤逼迫,最终吞金自杀。这些悲剧都让贾宝玉感到很痛心。
因此,贾宝玉的痛苦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痛苦。按照脂砚斋的说法,贾宝玉的考语是“情不情”。贾宝玉的痛苦是不公平的时代造成的,是无数人共同的痛苦,是人生有限而天地无情的痛苦。贾宝玉如果能够及时放下,他的痛苦还会减轻。贾宝玉偏偏又不舍得离开身边的姐妹,远离生活,这又加深了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