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京山农家，啤酒碗里掉进了老鼠屎，我一饮而尽……

当老鼠屎掉进了啤酒碗

田启君

我和四川人老胡（确切地说是重庆市巫溪人）是一个月前认识的，因为他有业务上的事找我，又是我的职业所在，我立刻骑上摩托车离开县城40里，然后乘坐胡的摩托车在九曲回肠的山道上蹦蹦跳跳了10余里，来到一个种满苞谷的山坳，在苞谷的海洋中，一所简陋的木屋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是一座用原木和铁丝扎起来的简陋的房子，茅草加雨布顶，三间房，一间是厨房兼客厅，一间卧室，一间仓库，大约40平方米。在山坳里，方圆五十里只有胡家一户，他的家庭成员用一二三四五总结为：一只狗，两只猫，三头猪，四口人，五十只鸡。

住在深山，引用胡老家的话来说，家有“三子”心里就踏实，“三子”是生活中的乐趣。哪三子呢，孩子、狗子、鸡子。胡的老家地处山里，户与户相隔甚远，水电不方便，家有孩子热闹，哄孩子玩是一种乐趣；狗忠诚守家，还有闻狗叫知客人来亦是乐趣；鸡本身就是一道活动的、可口的菜，保鲜时间长还可以生蛋（增加附加值），鸡蛋也可以招呼客人补贴家用，鸡是家庭活的菜篮子，公鸡打鸣知天亮，母鸡生蛋还报喜更是一种乐趣。

有了这三种乐趣，所以他们远离人群，远离村庄，不再寂寞。

去时饭菜已经做熟，加上主人再三挽留，我就盛情难却，走不脱身了，何况还有10余里的山路需要胡的摩托车送一程。既然身不由己，我就索性朝那只断了靠背的椅子坐了下来。在一阵礼让之后，我终于坐到了胡家崭新木桌的上席，即屋子正对门的中间。女主人知道我来特意烧了一锅开水把筷子碗煮沸就着热气摆在我的面前。我觉得她的这个细节仿佛在暗示锅碗没毒，我立马回馈了一个信号，将原本搁在碗上的木筷往桌上一摆，虽然我分明看见桌上的油污并未完全擦净，还有一条不很明显的黑痕。我很随便，胡就笑了，说哥你一点架子都没有，互相交换年龄之后，我们就兄弟相称了，我年长是兄，胡是弟。

之所以兄弟相称，一见如故，在他来说也许看中了我的直爽，乐于助人的一面；在我看来，望着那200多亩的苞谷地和他精瘦但结实的身体，想象他家付出怎样的劳动，被他勤劳的韧劲所感动。所以当他举起满满的一碗啤酒说干的时候，我们四目相对，不再言语，一切情谊都饱含在酒中。

菜有5大碗，我印象最深的是烟熏肉，熏腊肠，鸡蛋，还有自产的茄子辣椒之类的蔬菜。去年过年，主人家杀了3头猪，大约500斤净肉，肉熏好后悬挂在灶台上边。现在是农历六月，大约还有170－180斤熏肉吧。因为熏肉在熏制的过程中肉油大多外溢，炒来乍一看肥嘟嘟的，吃入口却一点也不腻人。他们久居深山与苞谷为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栖，耕作不止，体力消耗大得惊人，熏肉就是他们最简单最充足的体能的来源。几碗酒下肚，自然就海阔天空地聊。

胡讲述了他的创业经历，20岁从巫溪来到京山，除了种苞谷的手艺就一无所有，和其他四川人一样，看见京山遍地的荒山就发现了宝贝。第一年东挪西借，刀耕火种，种苞谷50亩，收苞谷2万斤，卖了1万多元，完成了他的原始积累；第二年他种了100亩，收入2.5万元；随后他又转战各地开荒和寻找荒山荒田种苞谷，七八年挪了三五个地方，最终来到这片山坳。这个地方是一位城里人买来栽种银杏树的基地，胡负责在银杏树间套种苞谷，种苞谷的收益归己，此外基地的主人按亩数付给胡一定数目的开荒费、护林费。

听他讲完，我就笑了，说你们四川人一到湖北，和九头鸟一较量，人就精明了，种人家的地收入归自己，还要地主人倒贴，这生意划算。胡解释说，京山本地人不愿意干这重体力活，地荒芜了损失更大。我想这种地也成了一门生意，种人家的地还可以得到补贴，这也是一场心理战胜利的结果吧。我边喝酒边揣摩了一下胡的年收入相当于本地农民年平均收入的5-10倍，而付出的劳力又何止10倍20倍。

吃饭的时候，胡家的“三子”都来了。孩子站在桌旁抢着要喝啤酒，狗子和鸡子在桌子下面，在人的腿缝间穿梭，争抢着落在饭桌底下的菜渣和饭粒。其乐融融，多年来我都没有经历这样的场景了。

正陶醉的时候，主人家的两只猫闻香而回了，我感到房顶什么东西一窜而过，一阵灰尘落下，一粒黑色的什么东西就掉进了我的啤酒碗中。我定眼一看，呈椭圆形条状的一粒干老鼠屎在碗中吸入啤酒冒起小小的泡沫。胡说：什么东西，把酒泼了。我用筷子轻轻地夹除那个黑点，回答说没什么，就一饮而尽。

我一直克制自己，不准自己做出对那颗鼠屎厌恶的举动和表情，因为我不忍破坏这快乐的场景。

当啤酒碗里掉进了老鼠屎，我是被胡白手起家的创业经历感动而一饮而尽，我想通过这个行动来描述我的敬佩之心。

离开胡住的山坳后，为了防鼠疫，我吃了几天的药，后来查阅中医的书，鼠屎还是能治多种疾病的良药哩，就一扫对鼠屎的恶心，心里就升起吃了一颗不老仙丹般的舒爽。舒爽之后，我有两个感慨：一是，其实财富就在我们身边，可我们常常熟视无睹，没有发现；二是，做好自己最拿手的小事，勤劳可以发家致富。

（作者通联：京山市畜牧兽医局田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