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脸:开了脸,李二姐就成了张大嫂
绞脸?怎么这两个字让人看着就有些心惊胆颤的啊。
这是过去中国女性的美容项目:用一种很细的线,绞去女性脸上的汗毛。
绞脸是一个女子做新娘子,由大姐即将成为大嫂之前必要经历的美容,也是做了大嫂、大妈之后时常要做的美容。
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是不能绞脸,不作兴绞脸的。
找到婆家了,到了出门的那天,梳妆打扮一番,坐在家中等新郎倌来迎亲。
这梳妆打扮的程序里,有一项是相当隆重也是最具仪式感的——绞脸。
大姑娘的第一回绞脸还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开脸”。
开过脸了,李家的二姐,明天就被人家喊成张家大嫂了。
五十多年前,我上小学之前,曾看到过邻居家的大嫂、大妈绞脸。
绞脸是上门来服务的,我看到的到那两个给别人绞脸的,都是小脚奶奶。
不知道是约好了绞脸的老奶奶上门来的,还是那小脚奶奶跟剃头匠一样是走街串巷揽生活,等有需要的人喊住她的。反正,我看到的全是小脚奶奶一走一歪,慢慢地走上门来的。
需要绞脸的邻居大嫂早就掇了一条长板凳,或是一张大杌子放在家门口的树底下。自己也已经洗好了脸,头上系了一条布巾,遮住头发,站那等候。她周围照例是会团着一转子人,看闲,看热闹,也有要绞脸在那等的。
小脚奶奶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从盒子里拿出粉来那大嫂搽粉。
她拿出来的粉和我们平时看到的散放在盒子里的粉不同,是一块比香肥皂要小一大圈的粉块子。后来才知道,那叫“鹅蛋粉”。
搽过粉的脸雪白。
那位大嫂或是大妈就坐在凳子上,仰着脸,闭着眼睛,等绞。
小脚奶奶又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小团线来,握在左手心里,扯出几拃长来,一头用牙齿咬住了,右手将线绕几个圈,上点儿“阵”。右手的大拇指和二拇指(就是食指)将绞着的线绷开来,贴在那位大嫂的脸上,右手大拇指和二拇指一张一合,左手还配合着一拉一拽,小脚奶奶的头也跟着一低一低的。上了阵的线就在那位大嫂的脸上挨排排地绞,不住地拽。
左边的脸上绞过了,再仰起右边脸来绞。再从头顶子(额头)绞到鼻子,一直绞到下巴。
还没结束呢。
还要把头抬得更高些,绞颈项脖子。再将头低下来,绞脖子后面。
这次序,倒和剃头店里给男子汉们光脸(这“光”字,是动词,使动用法呢,使脸光)有些个相同。
颈项脖子后头绞过了,小脚奶奶说一声“终了!去洗把脸吧!”整个绞脸工程才算是宣告完成。
那位才绞过脸的大嫂倒是不急着去洗脸。从旁边拿起来镜子来,左照,右看,还不时用手在脸上摸摸,满意了,才去洗脸,搽雪花膏子呢。
那个时候倒没问过,更没在意过绞个脸要给多少钱。估计,也和男子汉们去剃头店里剃个头的价钱差不多吧。
好像那个时候的大嫂大妈们一年至少在腊月里要绞一回脸的,也像男子汉们剃“年头”一样吧。
做新娘子的“开脸”,我倒是没看到过。
只是听大人们说,给新娘子开脸的人一定要是个全福人才行,也就是老伴健在,有儿有女,还见了孙子的。另外,给新娘子开脸,是要奉外给上一个红包作喜钱的。
等到我们上小学了,文革开始了,小街上好像也就看不到有绞脸的了。或许,是有的,因为白天里我们在学校,看不到。
小时候,我是调皮也好奇的。有一次,我们几个小男子汉不知怎么想得起来的,也要试试绞脸。不是在脸上绞,而是在自己的大腿面子上绞,不知道是绞着汗毛疼了,不是绞到肉了,反正,只有一个印象,蛮疼的。肯定没有后来在剃头的时候光脸那么舒服。
倒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些大嫂大妈们在绞脸的时候疼不疼的。
或许,自古以来,中外的女性为了让别人觉得她好看,总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小脚奶奶的裹脚,年轻大嫂的绞脸,还有19世纪欧洲女性的束腰,现代女性的整形美容,肯定都不会舒服,肯定很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