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路379弄50号原江苏旅社旧址
江苏旅馆的门牌是福州路379弄50号,可是,走在福州路上,是断然看不见这幢房子的。从上海文化商厦旁边的弄堂进去,转两个弯,穿过一排老式居住区,才来到江苏旅馆的边门。乍一看,刷了绿漆的防盗铁门,与老式公房的大门也没什么区别;可青砖清水墙、门边繁复的西式石雕,却显出它年代的久远。这是一幢二层砖木结构的楼房,坐北朝南,占地面积1610平方米。因为体量太大,根本没法一眼看到这幢建筑的整体,怎么看都是局部。从外观上看,大门开在南面正中央,左右对称排开十几间房;东山墙有四五道边门,每道边门都对应着建筑内部的一条走廊;西山墙不开门,能看出建筑的多进格局;东西阳台贯穿二楼两侧,朝南的二楼,则是一个个独立的小阳台。 福州路379弄50号原江苏旅社旧址上海市第四批优秀历史建筑名单公示:编 号原名称/原使用单位现名称/现使用单位地 址建造年代4A033江苏旅社福州路379弄50号福州路379弄50号1911年前 福州路379弄50号,1911年前即建成完工,砖木结构,平面布局体现中国传统宅院特征,为多进旅馆格局。外部为青砖墙面,门窗、阳台有西式风格的细部装饰。天井周围立柱、栏杆、檐口等处有精美雕饰,房间多而小,多有配以彩色玻璃的小屋,是中国传统旅社西化过程中的产物,是一种较为独特的建筑类型。 走进建筑内部,更像是走进了一处迷宫,每层五六十户人家,以5条走廊分开,穿行其中,常常忘了来时的路。“别看这幢楼只有两层,房间编号就有161号,实际居住120多户人家,楼内有四处上下楼梯,6个进出通道,初来乍到的人,走进去都很难转出来。”江苏旅馆所属的新建二村居委会副书记陈钢这样介绍江苏旅馆的格局。“我们居委会有一份江苏旅馆的手绘平面图,我们有事要走进去,也会先看看这份地图。 ” 本来,江苏旅馆是想造六层的,但无奈建造过程中,老板没有钱了,只好造了两层楼。“江苏旅馆以前的门很大的,是铁的拉门,两边有石头狮子的。进去是门房间,之后是一道玻璃门,下半段是木头,上半段镶彩色玻璃,做得很考究。本来,这里有一个大天井、一个中天井、四个小天井,每个天井四周也有这样一扇扇的玻璃门,木头门板上雕刻的都是一出出的戏文,可惜,这些东西都没有了。”“本来江苏旅馆是没有后门的,那时候,南面是条大弄堂,后面是不通的,最后面是个老虎灶,还摆着个大浴缸。这幢房子里,东西向的走廊有五条,每条走廊的东面都有一扇太平门,有急事逃生用的,平常不开的,出入都走南面那一个大门。我小的时候,每条走廊上都摆着铜的救火龙头、皮带,万一出事可以用。不过现在这些都没有了,门也都改过了。” “这房子很漂亮的,阳台栏杆老早都是雕花的,1958年大炼钢铁都给拆了,现在这些圆圈圈的栏杆都是后来装的。本来,这房子的柱头、柱脚都有石雕的,现在都没有了。还有地面,本来都是五颜六色的花砖,后来挖防空洞都敲掉了,只剩下边边角角还能看出来。”说到这里,老人满心叹息。老板没有子嗣续弦没享几天福。江苏旅馆的老板叫吴桂堂。不知道他建造江苏旅馆的时候,是否想过这幢房子会存世百年,至今还为百余户人家遮风避雨。 石兰英说,吴桂堂是绍兴人,也不算是特别有钱,当初他是变卖了全部家产来筹钱建旅馆的。听说江苏旅馆有好几个老板,吴桂堂是总负责人。他自己也住在旅馆里,就靠开旅馆为生,没有其他的产业。“老板瘦瘦高高,不大响的。大概是1947年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出头了。”石兰英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年老板的太太病故了,老板从绍兴娶了个48岁的老大小姐,在大天井里摆堂会,戏唱了好几天。 “吴桂堂1953年不到就生肺病死了,其他几个老板那时候好像也都死了,工人发不出工资,就被中百公司接管了,后来就成了中百职工宿舍。”“老板只有个侄子,已经过世了。后来嫁过来的老大小姐,没享几天福,1953年之后,给分到对面弄堂一个十来平方米的房子里,帮人家洗衣服过活,现在也不在了。前面的太太有个弟弟,也不在了。老板的那些工人们,我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就四五十岁了,现在如果还在,应该要上百岁了。”石兰英老人说,她都不知道自己算是哪年生的,按身份证推算应该是1931年,但她已经实足84岁了。“我们那时候,哪有现在的人聪明,还有出生证什么的,问哪年生的,爸爸妈妈记性好的兴许还能说准,记性不好的只能去问接生的了。” 江苏旅馆成为中百职工宿舍,已经60年了。60年里,这幢建筑的面貌也在被居民改造着。人口越来越多,家里地方不够住,困难户就在天井里建了房。楼上地方不够用,自家房间外的阳台就封了起来,专给自家私用。走廊里、天井里摆满了各家的东西,走廊被尽量压缩,房间努力外延。上年纪的老住户:刚住进来时房子很干净一位坐在中天井里晒太阳的阿婆已经记不得自己姓什么,她说,自己已过世的先生本来是江苏旅馆的账房,解放前就住在江苏旅馆里,后来公私合营,他进了中百公司的一间批发部。中百公司接管之后,这里就用作职工宿舍,我们也是那时候分进来的,现在很多人都搬走了,进来许多新邻居,老人说,我都不认识了。“房间里面小,就睡觉用,平常我都喜欢坐在天井里,外面地方大,哪里都好用的。老人身旁的走廊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柜子、灶台,人只能侧身而过。” 住在二楼的一位中百职工的家属说,中百公司分宿舍的时候,前面一排房子是给有点级别的人住的,因为房间朝向好,二楼还有单独的阳台,后面的房子是分给普通职工的。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房子结构很好的,地板很干净,二楼大天井中央,还有一只大吊灯。老人还说,老早旅馆前面没有房子,大门口是条小河浜,像金水桥一样,要过桥才能进入江苏旅馆。对于这一节,石兰英并不认可,“江苏旅馆前面没有河,小河浜也没有的,前面的房子叫自由坊,旁边有点心店、烟纸店,小吃摊头也有的。” 对于江苏旅馆里那些不算太老也不再年轻的居民来说,江苏旅馆再美,都是过去时,他们的生活,就是眼下的狭小、逼仄、肮脏和混乱。见我们拍摄,很多居民打趣地说,“看这个雕花好?好就拆下来带走,反正没有这雕花,我们也还一样住。”也有人这样说,“别看现在看着好,真让你们住进来,你们恐怕一天也待不下去。 ”又有人说,“我们小时候可没有这么乱,地上都是花砖,文革的时候挖防空洞,从里到外都挖空了,结果里面全是水,根本不能躲人,简直就是用来养蚊子的,后来就封掉了。中天井已经没有了,给困难户加盖了房子。我小时候,祖孙三代9个人住一间房,还不到10平方米,睡觉只能搭地铺,横七竖八的。后来各家都搭阁楼,这里层高高嘛,东西摆到走廊里,慢慢的,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人们对江苏旅馆的改造,首当其冲的是空间的扩张。一排十几间房子,本来有两处天井采光,可为了居住之用,有的天井改做了厨房,有的干脆封闭做了人家,于是,走廊深处,几乎是黑的。石兰英老人说的天井四周那些精美的玻璃门,在人们的实用性扩张中,也都拆了,不见了。现在,在已建了房的天井边上,一处柱脚,还依稀能看出门扇的痕迹。另外一种改变来自于时间的消耗。砖木结构的楼房,一楼是花砖铺地,二楼则是木地板。现在,二楼的木地板已经看不出来了,有的地方涂上了水泥,有的地方包上了铁皮。脚下看不清,地板又修补过,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老鼠却是熟门熟路地在廊间穿梭。对于老鼠,人们早就见怪不怪,还有人开玩笑说,你看房顶上那些晾衣杆,那里经常有老鼠走高架。 承载了很多人童年记忆的大天井也变了。年代久远,天井上方的花玻璃破了,整修的时候就换成了木板,明天井变成了暗天井,而且,木板不能挡雨,外面下大雨,天井里下小雨。“都说是保护建筑,已经这样了,还怎么保护啊!”“唉,你看,对面都拆光了。”临关门前,门缝里传来这样的叹息。石兰英老人家里,至今还用着江苏旅馆公私合营时7块钱拍卖来的红木桌椅;江苏旅馆第一排朝南的窗上,还镶嵌着建造之初的彩色玻璃,淡蓝的、淡绿的、淡粉的、淡黄的,一小块一小块镶在一起。东西用了百年,人却早已老去。关于江苏旅馆,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在清末,私人斥资建造一幢100多间客房的旅店,得有多大的胆识和气魄?变卖了全部的家当,这老板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那时候,真的有那么多流动人口吗?恐怕没有谁能回答这些问题了。历史保护建筑,一般来说是有历史的,可是涉及到民间的历史,资料却往往少得可怜。这时候,像石兰英老人这样的口述记忆,就变得格外珍贵。她告诉我们,在简明扼要的正史背后,一幢老房子,还曾经承载了这么多小人物的故事。这些故事,细小而微,但却是历史断面的具象,抽离了这些故事,历史会显得突兀和难以理解。《新闻晚报·上海画报》一直在探访上海的历史,因为我们深信,每幢建筑、每样物件、每个人,都有他的由来。我们现代人的通病是,常常只知道我们往哪里去,却不记得我们从哪里来。 福州路素有“文化街”的雅称我的更多文章:河南南路28~72号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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