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的故事

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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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我去吃晚饭。我的主意错了。我想好了吃稀饭。我在这家营养餐厅吃过一次早餐，感觉稀饭还可以。我喜欢吃稀饭。我那个胃很好哄，也很好打发，拿水灌满了它也安生。大概稀饭容易下胃，吸到嘴里，往下一咽很快就进了胃，不用咀嚼，喝下去又很占地方。不好的地方是不怎么耐饿。一个人喜欢吃什么，和他的性格有关系。我自己证明了这一点。这就更相信喜欢吃稀饭是有来历的。我说打算了主意，是因为我六点半走进餐厅，吃饭的人不像往常那么多，两个服务员，穿着工作服开始在收拾。聚餐窗口只有两个人。我走过去，没有看到有稀饭，几个服务员忙着回收剩下的馒头和饼子。我如果再看一会儿，有可能就被当作只参观不吃饭的人。没有人理我，我不能不理她们。于是我问道：有稀饭吗？有，一个人回应着，接着说，还要什么。这不用她去想，我不会只要一碗稀饭。对了，我想起来了，稀饭是一个塑料筒里的。而我想的是，有一大锅，锅里放着一把长柄勺子，黄澄澄的小米稀饭冒着白色的热气。锅边一摞白色的大碗，我一说要一碗稀饭，服务员会拿起一个大碗，一勺一勺把小米稀饭盛满了递给我。可我拿的是一个小塑料杯，杯身已经没有了温度，可想里面的稀饭是什么味。一个粗面馒头，大概是乔麦面蒸的，样子真难看。我还要了一份凉拌黄瓜。我把它们放在一张餐桌上，餐厅北面墙上有一面电视机，不停地变换着画面，播放着什么，我一点不知道，只听电视机里有呜里哇啦的声音。我后悔不该要一份凉菜。我对自己说，吃吧，吃下去全都热乎了。我对我的胃很自信，它从来不给我添麻烦。我一直觉得我的身体不错，特别感谢有这样一个胃。我的胃时常充当微波炉，什么样的剩菜剩饭，一律餐后加热。
吃完饭，我在餐厅后面的小广场上慢走了二十分钟，然后靠在一棵树上扛了一百下，饭后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接下来，我上楼去接受第七次检测。好像这个护士在等我。她坐在护士站里面的电脑前。我不应该这样想，可确实这样想了。所以，我站在护士站外面，大约七八秒之后，这样问她：今晚有多少人住在这里。她这时候抬起头来，我依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我感觉她笑了一笑。她没有回答我，问我，你吃完饭有半个小时了吧。我说，能不能再等一会儿。为什么？我想再等一会儿。那你坐下等一会儿，我去准备。然后他走进护士站后面内室去了。我没有坐，这样也许能延长得久一点。她准备的时间真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端着一个盘子出来。我又看见了她的那双眼，闪着笑，黑亮黑亮，一边对她说，你可以给我抽了。她在眼睛里笑得更深了，算是回答。她最后对我说，晚上十点你在病房里等我。我看看她，嘴里的那声嗯估计她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