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巴结、不逢迎,不肯受人恩惠的东晋武昌(鄂州)名士郭翻
郭翻字长翔,武昌人也。伯父讷,广州刺史。父察,安城太守。翻少有志操,辞州郡辟及贤良之举。家于临川,不交世事,惟以渔钓射猎为娱。居贫无业,欲垦荒田,先立表题,经年无主,然后乃作。稻将熟,有认之者,悉推与之。县令闻而诘之,以稻还翻,翻遂不受。尝以车猎,去家百余里,道中逢病人,以车送之,徒步而归。其渔猎所得,或从买者,便与之而不取直,亦不告姓名。由是士庶咸敬贵焉。
与翟汤俱为庾亮所荐,公交车博士征,不就。咸康末,乘小船暂归武昌省坟墓,安西将军庾翼以帝舅之重,躬往造翻,欲强起之。翻曰:「人性各有所短,焉可强逼!」翼又以其船小狭,欲引就大船。翻曰:「使君不以鄙贱而辱临之,此固野人之舟也。」翼俯屈入其船中,终日而去。
尝坠刀于水,路人有为取者,因与之。路人不取,固辞,翻曰:「尔向不取,我岂能得!」路人曰:「我若取此,将为天地鬼神所责矣。」翻知其终不受,复沈刀于水。路人怅焉,乃复沉没取之。翻于是不逆其意,乃以十倍刀价与之。其廉不受惠,皆此类也。卒于家。
郭翻,字长翔,东晋时期武昌县人,著名隐士。郭翻出生于世代官宦的贵族家庭,从小就受到很好的培养和教育。他的伯父郭纳曾任广州刺史,父亲郭察曾任始安郡太守。
郭翻聪明好学,读书过目成诵,他特别爱读《论语》、《孝经》和《左氏春秋》。他性情敦厚纯朴,平时偏好吃粗粮穿旧衣,对年老多病的祖母总是设法孝敬。祖母有时病得厉害,一两天不能进食,聪颖的郭翻总是坐在祖母床前背诵诗文给祖母听,以宽慰祖母。有时还为祖母捶背,解除祖母的忧闷情绪,常常逗得祖母心悦神怡,开心地大笑。有时祖母不想吃饭,他也不吃;祖母因心疼他,只好装作没病的样子有意嚼着饭,郭翻此时才高兴地吃起来。
亲族们见郭翻七八岁就如此知事明理,如此敬重老人,没有不夸奖称奇的。由于从小就注意修养自己的品德,长大之后,郭翻就格外受人尊崇。州郡聘请他做官,他婉言谢绝;推荐他为贤良文学,到朝廷去应试,他也推辞掉了。那时郭翻家住临川,过着隐居的生活。对社会上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欺行霸市、血肉横飞的场面,从不涉及,也不与社会上的贪官污吏、奸商大贾交往;把交结贤士名流,钓鱼、打猎当作乐事。
郭翻没有产业,没有俸禄,生活十分贫困。为了解决生活所需,他开垦了一片无人耕种的弃田,种上麦子,经过一冬一春的辛勤劳动,夏季麦子就要成熟了他常常站立地头,望着田野里滚滚麦浪,一派丰收景象,阵阵喜悦油然而生。可就在这时候,弃田逃亡的土地主人回到了家乡。他找到郭翻,要他归还土地。怎么办呢?看着金黄色的麦浪,想着流下的汗水,再看看逃亡归来的穷苦弟兄,他咬咬牙,把辛勤开垦的这块弃田连同即将成熟的麦子全交给了土地的主人。
土地的主人居然理直气壮地收割了这批麦子。人们见此情景,纷纷替郭翻鸣不平。临川县令得知此事,就将土地的主人传到县衙,责问缘故。县令判土地的主人将半数的麦子送归郭翻。土地的主人也认为县令判的公正,便将麦子的一半主动送给郭翻,并向郭翻赔礼道歉,请求原谅。有一天,郭翻出外打猎归来,半路上见一位病人艰难地步行着去求医,心中顿生怜悯,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坐的车子让给了那位病人,让他坐车去治病。而郭翻自己则步行回到了家中。
郭翻每次钓鱼、打猎有了收获,他都想方设法送一部分给亲朋好友和邻居,让他们共同分享一份快乐和口福。有一次,郭翻路过一条大河时,不慎将利剑掉进了河里。有位好心人见到后,立即下河将利剑摸了上来,送还郭翻。可郭翻却执意不要,要将利剑送给那位好心人。那位好心人怎么也不肯要。郭翻说:“如果你不下水摸剑,我哪里还有这口剑呢!”好心人则说:“宝剑本来就是你的,我下水取剑是给你帮忙。如果我收下这口宝剑,一来我要受到良心的责备,二来我要遭到鬼神的谴责啊!”郭翻见好心人不肯收下宝剑,就表示自己也不再要这把宝剑了,他要将宝剑重新沉入河里。
好心人忙夺过宝剑,加以制止。郭翻见好心人也是个穷人,就说:“这样吧!宝剑还是给我,算我用钱重新买下吧。”好心人仍然拒绝,但郭翻不依,硬将十倍于宝剑价格的钱塞给那个好心人,并不许好心人退还。好心人见郭翻如此慷慨仗义,感动得泪流满面,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征西大将军庾亮向朝廷推荐郭翻,朝廷即征召他任国事博士,并派使者带着专车接他进京赴任,然而他谢绝了。咸康末年,郭翻乘船回故乡武昌祭扫祖先坟墓。安西将军庾翼趁机来到郭翻船上拜访他。
庾翼是晋成帝的舅父,朝廷重臣。那时庾翼任荆州刺史,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的军事。对这样的高官重臣,一般的人想巴结还怕巴结不上,可郭翻对庾翼却不屑顾,他认为其人不值得交往。庾翼拜访郭翻的唯一目的,是想聘用郭翻辅佐自己,治理好荆州。对此,郭翻毫不掩饰地说道:“人各有志。按我的性格、特长,我不适宜做官,因此,您就不必勉强我了我不是您需要的那种人才!”庾翼满面堆笑说:“先生的船太小了,不便于长谈。请到卑职船上去吧,卑职已聊备薄酒、小菜数碟,希先生赏脸!”郭翻不便推却,只好同意。
在庾翼宽敞、华丽的官船上,奴仆和兵丁侍候着庾翼和郭翻饮酒交谈,他们谈了很久,终因话不投机而酒喝的很少,菜吃得也很少。庾翼见郭翻始终都坚持不肯做官,也没有什么办法劝说。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都打动不了郭翻的心,更谈不上金钱美女了。无奈,庾翼只好告辞离去。
郭翻在权贵面前从不巴结、不逢迎,不肯受人恩惠,其廉洁的人品备受世人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