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象回顾】主攻营营长臧雷剖析老山战争

藏雷介绍当年的战斗情况

主攻营营长臧雷剖析老山战争

   讲述/ 臧雷  整理|  林儒生  摄影|田戈

走进“理解万岁研究所”臧雷的会客厅,记者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陆军40师老山地区进攻战斗经过要图”老臧腰背倍儿直,面容刚毅,身着白衬衣军裤军袜军用三节头皮鞋,从上到下透射出共和国军人的特有气质。

一、14年边疆保卫战 

1984年4月,我所率领的陆军第14军40师118团3营,在收复老山的作战中担任主攻任务,在老山之敌主要防御方向强行突破,强行夺占老山主峰诸要点,歼灭主峰群守敌。

1979年初边疆保卫战以后,我军全部撤回到传统边界线。按照国际惯例,陆疆相连的两国边界线上的所有制高点,两国均不能驻扎国防军,只能是少量边防部队执行巡逻等任务,以维护边境治安。但敌军趁我后撤之机,出动国家一级武装力量,占领了边境线上大大小小所有有价值的制高点,敌军抢占这些制高点之后,构雕筑堡,囤积重兵,不仅经常居高临下开枪开炮袭扰我军民,更时常越境侵入我纵深,埋设地雷,挖掘陷阱,封锁道路,抓人杀人,以至于边境一线村庄的群众不得不扶老携幼,背井离乡,由政府安排到远离边境的地方去谋生。

为了清除这些“肘腋”之患,中央军委决定发起“拔点作战”,歼灭点上之敌并占领这些骑线点,彻底改善我被动的防御态势。于是,边疆保卫战继1979年大规模作战之后,演变成为边境线“骑线点”上的激烈争夺。自1980年始,我军先后拔除了法卡山、扣林山、罗家坪大山、老山、八里河东山、者阴山等骑线点,其中规模最大,用兵最多,历时最长,影响最深远的就是老山作战。

老山位于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麻栗坡县城以南边境线上,主峰海拔1422.2米,山脚下海拔最低点仅100多米,垂直比高1300米。其与东面的八里河东山成掎角之势,是典型的两山夹一沟的地形,盘龙河和沿河筑造的公路经由山下的船头镇出境,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援越抗法、援越抗美的重要国际通道。控制了老山,就可以瞰制两国各30公里的纵深。老山自1979年5月被敌军抢占以后,经过五年时间,苦心营造了一个以钢筋混凝土工事为主的永备性阵地体系,并依托其频频袭扰我边境军民,使得边疆人民的生产生活无法进行下去,对我边境安全形成巨大威胁。其将领还口出狂言:中国军队就是出动五个师打一年也休想打下老山!

记得当时总部要求我们在10个小时之内拿下老山,并估计主攻营可能会付出牺牲200人左右的代价。昆明军区则要求我们必须在8个小时之内攻下老山。而实际上我们营仅用了6个小时以牺牲34人的代价就圆满完成了任务。

当时我带领营指挥所,紧随突击连之后,跟进靠前指挥。战斗进入白热化后,突击连甚至已出现亡十数人伤91人的情况,我们的干部战士都是好样的,突击连的91个伤员只有46个因为不得不救治而被后送,45个轻伤员坚决不下火线,他们发扬我军“轻伤不下火线”的战斗精神,一直坚持到战斗胜利。

我军攻占老山之后,又趁势先后攻占了八里河东山和者阴山。敌人输红了眼,在嗣后的三个月中,先后以整营、整团、加强团、两个团的规模,不断向老山反扑,企图重新占领老山,尤其是1984年7月12日,竟以加强师(三万余人)的超级规模从五个方向同时向老山发动猛烈反扑,战斗持续了两天两夜。我军仅以几个不满员的步兵营,在五个团级炮兵群和二十几个团属小炮连的强大火力支撑下,打得敌军丢下近四千具尸体狼狈败北。敌东北军区“损兵折将,寸功未立”从此一蹶不振,而我老山防御固若金汤。

在那血与火交织的两天两夜里,我们的85加农炮、122榴弹炮、122加农炮、130加农炮、152加农炮、152加榴炮和40管130火箭炮等队属火炮对敌纵深炮兵、指挥位置、进攻队形、展开地域、屯兵之点、弹药库所实施了大规模、不间断的打击,而直接伴随步兵防御作战的60迫击炮、82迫击炮、100迫击炮和160迫击灵活机动,为大炮“打扫卫生”,大炮小炮相互配合,在点、线、面上对敌全面绝杀,巧妙点杀,打得敌人既无招架之功,亦无还手之力。用敌军俘虏的话讲:你们的炮击猛烈程度超过了美国。所以西方有人讲我们奉行的是“大炮沙文主义。”

关于作战的具体情况,很多媒体都已经讲过了,我不多讲了。你们杂志是专门介绍兵器知识的,那我就从这个角度专门讲一下,敌我双方在武器方面的对比,其次是双方在战术方面的应用之短长。

二、武装直升机与化学武器

就系统论的观点而言,在边疆保卫战中,我们的武器系统处于优势。建国后经过几十年的大规模建设,我国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当完善的国防武器科研生产体系,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从匕首到洲际导弹都能独立研制生产的大国强国。而与我交战国只是个弹丸小国,当时连大口径炮弹都生产不了,只是依靠法国佬和美国佬遗留下来的武器和前苏联赏赐的及中国援助的各种武器,自认为有了敢和我们“叫板”的资本,所以双方在全局上根本不具备可比性。但当时敌军所拥的某些武器却是我们没有或性能比不上或对付不了的。如敌军所拥有的苏制“冰雹”-2型多管火箭炮就比我国的同类型火炮性能要强,这种火箭炮火力强、射程远、准确性高,特别适用于在亚热带山岳丛林地区作战,对地面暴露的有生力量有很强的杀伤力,1979年我们部队就吃过它的亏。

再比如老山作战我当面之敌,拥有8架苏制米-24“雌鹿”武装直升机,这种直升机每架有24发无制导对地攻击火箭弹,火力十分猛烈。我们计算过:如果在我们营沿老山东侧向主峰攻击前进时,敌人只需要出动两架米-24武装直升机,在几分钟内我们这个营可能就差不多了!说到这里,贵刊的“粉丝们”很可能会说,“雌鹿”有什么了不起,在阿富汗不是被游击队打得稀哩哗啦吗?一点不错,但请不要忘记,当时阿富汗游击队是用美国中央情报局提供的“毒刺”肩扛式防空导弹打的!而我们呢?在“雌鹿”的飞行高度上,我们手中所拥有的14.5毫米双联高机或新12.7毫米高机都不足以击穿其要害部位的装甲!为了这个问题我苦恼了很长时间,最后忍痛下决心,用69式40毫米火箭筒打“雌鹿”。这是一种近乎于“自杀”的攻击方式。40火的后喷火安全距离是30米!但在对空大角度发射时,则不可能有这样的条件,发射时喷出的高温高压尾焰会置我们的战士于死地!所幸敌人没有出动米-24武装直升机。

越军拥有数量不菲的沙林、YX、芥子气和氢酸氰等化学武器,而且我军对YX毒剂尚无有效的防护救治手段。不仅如此,敌人的化学武器40火箭筒以上口径的各种火炮均配有弹,而且在使用方面很随便,连排班长都可以批准使用,且常常以“眼镜蛇方式”使用,即不大规模使用,而是冷不丁咬你一口。我军的化学毒剂弹122毫米以上火炮才有,而且没有任何使用程序,似乎只有等敌人用毒剂弹把我军民杀伤得差不多了,我们才有可能把使用毒剂弹还击敌人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老山作战时我们有了一点点进步,给每个步兵营配备了20枚毒烟弹,使用权限在营长,要求使用前必须确定敌人已无任何逃路,而且有线无线通信完全中断,使用后必须收回残骸并上交。其实这种毒烟弹的威力比防暴用的瓦斯弹大不了多少,而且在亚热带山岳丛林地作战,很难确保敌人被全歼,也很难确认敌人的通信完全中断。

德国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认为:对于原子武器、化学武器、生物武器的使用,要绝对禁止所谓警告性打击,因为一旦进行此类打击,对方就可以在世界舆论面前堂而皇之地大规模使用。我们是大国,而且是在国际上进行了一系列的外交努力之后才发起了自卫还击作战,国际环境对我并不宽松,稍不留神就会授人以柄,不像敌国那样鄙劣无赖,不择手段,所以在作战中,我营未使用过一枚毒烟弹。但在我防御作战时,我营却被敌人用40火箭筒发射的化学武器袭击了一回。那天敌人向我营9连阵地打来一发弹,听声音很沉闷,不像普通炮弹那样响。我们很快发现放在阵地上侦毒的鸽子全身颤抖倒地,接着狗冲进掩蔽部倒地,大小便失禁,流口水,连长命令全连戴防毒面具并报营,营立即派出侦毒小组侦毒,经取样报上级防化部门检测为氢氰酸毒剂。弹着点勘察确认为40火箭筒发射的毒剂火箭弹,属于超距离吊射,打在我9连阵地前沿前。正巧那天刮北风又下着小雨,酸溶解于水,风又将毒烟由北向南刮向我阵地西侧沟谷,因此效果大打折扣,所以未造成伤害。如果不是这样,后果不难想象。

三、短兵相接的轻武器

单兵投掷手榴弹,按照我军当时教范的标准:45米为优秀,50米以上为投弹能手、60米以上为投弹标兵。一个步兵连队的投弹能手一般在30%到45%左右,投弹标兵一般不到15%。伴随步兵冲击的60毫米迫击炮最小射程为80米,80米-60米=20米,这样我们在短兵相接的200米冲击距离上就至少存在着20米的相对火力空白地带,但是敌人却有美式苏式两种掷弹筒,很好地补充了小迫击炮和手榴弹之间的火力空白,而我们没有。其后果是敌人在这一地带可以充分发扬破片武器的火力,有效的杀伤我地面生动力量,我们却只能使用枪,逐个消灭敌人,这是武器不对等的被动,在此距离上,往往是战斗最关键的时刻,进攻一方疲惫,防御一方紧张,此时攻防任一方出现较大伤亡,对军心都是毁灭性的,而轻武器的优劣却决定着伤亡的大小,虽然我军凭着独特的战斗精神常常取胜,但是在敌人前沿前的伤亡骤然增多也是时常可见的。

1979年初战时,敌人拥有苏制德拉贡诺夫7.62毫米狙击步枪,配4倍瞄准镜,有效射程达1500米,而我军当时根本就没有专门的狙击步枪,虽然我们在按纲施训的过程中,根据教范各个连队都培养了一些“特等射手”,但是普通步兵枪械是无法与专业狙击步枪相媲美的,结果让敌军的狙击手杀伤了我们不少官兵,战后我们才拥有了带光学望远瞄准系统的79式狙击步枪,填补了这一空白。

边疆保卫战初期,我军的步兵班每班只有2支56式冲锋枪,其余都是半自动。而敌军则都是冲锋枪,火力比我们猛烈得多,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敌人借助高密度火力或乘势夺占阵地,或趁机逃之夭夭。当然,我军很快淘汰了半自动步枪,以冲锋枪取而代之。

冲锋枪是双方拥有量最大的近战自动枪械。我军装备的56式由于材质和涂料的原因,再加上老山地区的亚热带丛林地形气候异常潮湿,枪械需要不断地擦拭上油,时间稍一长,枪机就会被锈住,造成不送弹、不退壳等故障,所以擦试枪炮的布、油的需求量很大,加大了后勤部门的运输量和分送量。而我们在打扫战场时捡到的敌军丢弃在水塘里超过一个礼拜的苏制AK-47,拿起来就可以正常射击,毫无疑问,苏联枪材料比我们的要好!

四、老山之战的通讯工具

电台是极其重要的通讯指挥工具,素有“战场神经”之称。老山作战时我军的通讯手段主要有无线通讯、有线通讯和简易通信(徒步、军号、信号、记号、小喇叭、哨子、光等等)。1984年打老山时,师对团电台为八一台,功率为15瓦,团对营电台为硅2瓦(即核心为单晶硅,发射功率为2瓦)和10瓦单边带电台,营对连为884步谈机,连、排为861连排指挥机。硅2瓦电台功能太差,由于老山地区植被茂盛地面杂波严重,气候潮湿,特别是炮击过后,硅2瓦甚至不能通讯。八一电台一般在团以上指挥所使用,相对稳定。861连排指挥机机噪音特别大,极易造成听觉疲劳,使用时其它背景声音也听不到,头套式耳机和喉震式送话使人感到燥热,呼吸受限,非常不利于一线战术指挥员的指挥和战斗行动。而且该机通讯距离短,易损坏,我营9连部分兵力攻占50号高地以后,竟无法向上级报告,直到友邻分队上来时,才临时借了一部指挥机向上级报告。1984年正置中美关系最较好的时期,老山防御作战时,我们部队配备了美军0.5瓦单兵对讲机,那机子效果太好了,通话时一点杂音都没有,就象一泓清泉。

在战斗中,许多时候由于情况紧急,迫不得已不能按通信规定,通信纪律使用报务,而为了抢时间必须使用明话(例如紧急呼叫炮火)时,我们就利用少数民族语言,客家方言上机通话,让敌人听不懂,这和前几年一部美国电影“风声”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五、战场上向敌人学习

客观地讲敌军的游击战术应用是很到位的。我这里讲的到位是指其在战斗中能灵活应用手中的武器和因地制宜实施作战。举几个例子,在作战中敌军竞使用40火箭筒、82无后坐力炮和高射机枪打单兵!而且是普遍现象。你知道人被40火箭弹穿胸而过(因为人体是软组织,火箭弹上的触发引信不爆炸)和被高射机枪击中后形成的茶杯口大小的伤口而死亡的景象对官兵的心理,对首次上战场的人的心理,特别是对刚入伍的新战士的心理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吗!用重火器打人,人体支离破碎,肝脑涂地,这在实际上已经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心理战。你不仁我不义,必须“以毒攻毒”,于是我们也集中高射机枪打平射;我们发明了手榴弹抛射器,一次把30枚(一箱)手榴弹抛向300米以外的敌群;我们还对负隅顽抗之敌坚决使用火焰喷射器;集中特等射手点他军官的名;开展冷枪战,制造“鬼门关”......有效的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提高和鼓舞了我们的士气。

按照我军的布设地雷规范,一般每平方米布雷1.5枚。但我们曾经在敌军阵地前的雷场里,一平方米起出过28枚地雷!而且是分上下两层布设的,上面的雷挂着下面的雷,真的假的都有。敌人的竹签也是很厉害的,它使用多年生的老竹子(比较硬)削成尖利的竹签,放到人的粪便中煮过,暴晒,然后布设,只要被竹签刺中,伤口必定会感染、溃烂。敌人往往还在竹签下面埋设地雷,当我工兵拔除竹签时又带响地雷。对此我们针锋相对,展开地雷战,压发雷、松发雷、双引信雷、跳雷、定向雷巧妙配搭布设,各种诡计装置不一而足,大量杀敌。我们以大威力的反坦克地雷炸敌掩蔽部,既利索又具心理震撼力。同时以枪、筒、炮带导爆索高效破坏敌地雷场。

敌军的观察哨有其独特的观察和指示目标的套路,他们居高临下,交叉观察,只要一发现某处竹林树梢晃动,立刻用曳光弹为炮兵和高机指示目标,很快炮火枪弹就铺天盖地砸了下来,使我军遭受到很大损失。敌人还特别重视打我指挥员、无线通信兵,企图造成我指挥、通讯中断,继而各个击破,分而歼之。根据这一情况,我营在团机关的支持下,早在战前就从步兵里挑选培养了十多名“业余”无线电通信兵,一个倒下,另一个接着上,有效地保证了不间断地指挥。

1979年作战时,我军有多个建制单位坦克配属参战。但由于步坦协同不好,坦克脱离步兵单独冒进,遭受了不小损失。某师加强的坦克连6辆坦克一次就被敌人用火箭筒击毁了4辆,连炮塔都炸飞了。我团的坦克也被击毁两辆,其中一辆起火燃烧,4名乘员都烧焦了,用一付担架就抬走了,非常惨。据说还是敌方一个19岁的女“冲锋队”员打的,并且成了英雄,还去莫斯科观光。1984年打老山时,我们吸取了教训,非常注意战术配合,这一次加强给我们的坦克采用了一系列的隐蔽、打击、掩护、出击等灵活战术,发挥了坦克的长处,避免了短处,令敌人闻风丧胆。与此同时,我们的队属火炮前观,采取隐蔽于悬崖,观测于半空,精度计算,高速校正,创造了以122榴弹炮击毁敌三辆坦克的精彩战例。

六、 从过去战争看未来战争

通过这次建国以来时间最长的战争,历史再次昭示了这样一条钢铁原则:军队的存在就是要打仗,要保卫国家安全,而不是什么单纯学习理论的大学,建设国家的生力军之类。通过这次战争,暴露了军队建设中的重大问题:总的讲就是军事战略急待明确,军事思想必须更新,武器装备落后,久不作战,训练没有针对性,演习如同演戏,总是红方大胜兰方。举一个小例子,某部一连在攻击无名高地时,连续发起12次冲击都没成功,全连14个战斗骨干已经牺牲了13个。到最后连长亲自挎上轻机枪准备拼命了,这时通信员对连长说:我们的炮还没有用上呐!这才提醒了连长,用炮后,一连很快就夺占了无名高地。这件事听起来很可笑,但确实是真的。指挥员因无知无识,有勇无谋,缺乏学习和训练,造成战斗失利,伤亡增大的事例在边疆保卫战中并不鲜见,这种及其常规的、简单的一维空间平面作战,我们的指挥员尚且表现得如此令人瞠目结舌,试问,如果是指挥三维空间的作战会如何?如果是打信息战又会如何?!答案是不言而喻的。这是战术层面的问题。再说说战役层面上的问题:云南河口县面积1313平方千米,边境线193千米,可供部队集结的地幅非常有限,可供部队进攻的通道寥寥无几,可是1979年作战我们却在这么小的地幅内整整集结了两个建制军,加上地方部队、军区直属部队、民兵、民工、民马,少不得十几万大军,而防空几乎是一张白纸,幸而交战国双方因种种微妙的原因默契着都没有动用航空兵参战,否则后果是可想而知的。我们的战略、战役指挥员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战术指挥员们更是稀里糊涂。试想,如果我们遭遇的是中东之战、马尔维纳斯群岛之战、伊拉克之战,那么我们当年在河口的那种战役布势意味着什么。

当年我总结我部老山作战(亚热带山岳丛林地作战),就是四个字:车、马、炮、卒。

第一是车,将部队输送到战区必须用车,可是我们当时是所谓“山地步兵师”,一个团所配车辆只有2辆吉普,12辆牵引车,部队战区机动全靠两条腿。我军自成立以来主要是靠步兵打天下,靠走打胜仗,关于走,我们甚至已然形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独特的“走”的文化。但是,诚如琳琅满目的冷兵器走进了历史博物馆一样,我军的“走文化”也必然要走进历史博物馆,“走文化”所彰显的精神可以传承,但是作战还是要与时俱进。后来在我军大规模的精简整编中,我们终于成为了摩托化步兵,拥有了自我输送能力,走的方式终于有了革命性的突破。

第二是马,亚热带山岳丛林地山高坡陡,草深林密,道路稀少,使用畜力,是部队在战区实施各种机动和在战场进行战术机动的必要方式,作战时我们曾大量频繁使用畜力,但是部队的军马、军骡都是身材高大的畜种,重心高,转弯半径大,易摔跤,且数量少,食量大,战场上隐蔽性差。于是我们大量雇佣民马,这些民马矮小精干,行动灵活敏捷,吃得少驼得多,耐湿热气候,成本很低。骡马极大的减轻了人的劳作,在亚热带山岳丛林地作战不可或缺。当然,骡马毕竟是昨日黄花了,雇佣民马也只是权益之计,那么未来如何呢?大力发展陆军航空兵是我首先想到的,如果我们也如同美军那样,使用直升机就像使用汽车、骡马一样,那么我们将全方位的改变我们的战术和打法,弹药给养将及时补充,伤亡人员将及时后送,进攻防御立体操作,穿插作战也将是垂直进行的。

第三是炮,典型的亚热带山岳丛林地一般都具有高差大这一特点,两人对面声可相闻,但“望山跑死马”,半天也见不了面。这种复杂的地形给作战带来很大困难,现实逼迫我们坚决地改变了我军传统上那种步兵最后解决战斗陈旧观念,建立起以炮兵作战为主,大炮上刺刀,炮兵解决战斗的新观念,因而对炮兵从作战理念到实际运用都有了质的飞跃。也为日后我军各野战军整编为合成集团军时,技术兵种第一次超过步兵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和实践依据。此次作战,“战争之神”大显神威,我一个步兵团进攻,得到了一个队属炮兵团的直接加强,得到了二至三个队属炮兵团的火力支援,而防御作战更是加倍,不仅非常有效的歼灭了敌人,保存了自己,也大大节约了战争成本。

第四是卒,这里讲的卒主要是指战斗骨干——班、排长。就一般作战及指挥意义上讲,师为独立作战单位,营为基本作战单位,但是在亚热带山岳丛林地作战却往往不是这样的,它主要依靠在一线指挥并作战的班、排长,甚至就是单兵。这是由这一地区的地形、地貌、气候、植被、水系、敌情、民情、疫情等等决定的。一线的战事经常不能及时反馈给上级指挥员;许多情况来不及请示,必须临机决断;下级对全局的情况不宜了解过多,但是如果什么也不了解,则很可能“好心办坏事”;我们和敌人常常是不见面就不见面,一见面就是面对面,所以在此地域作战,不仅要发挥我军群威群胆的传统,还要培养孤胆作战的素质,更要全面塑造战斗骨干的理想功能和形象。毫无疑问,未来战争就像是一个大丛林,异域作战,自然条件、作战对象、对手的方式等等犹如丛林中的种种险象,这对官兵个人从心理到作战素质都是极大的挑战,我们必须通过砺炼,完成由本土传统作战的英雄到全球任一地域作战精英的华丽转身。

七、对边疆保卫战的考量

当记者谈到现在社会对于那次边疆保卫战有些负面评论时。臧营长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俗人之见不值一驳,但却有必要一辩!”关于那场离我们最近的一场战争,他认为有如下三个方面必须正本清源:

第一,如果说,一场抗美援朝战争,使西方世界趁机对我们封锁了30年,我们亦闭关锁国30年的话,那么一场边疆保卫战则彻底改变了我国自建国30年以来被动的国际处境,开启了我国对外关系的新纪元。打地区小霸就是打世界大霸,它使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相信,我们要的是和平,不是那个早已不复存在的所谓“社会主义阵营”。美国人来响应我们的“开放”,那些大大小小的看美国人脸色行事的国家才会来响应,开放才会成为实实在在的践行,我们的原料、产品才能走出国门,换回外汇,国外的资源、技术、资金才会涌入我国,改革开放才会因我们融入世界经济而获得成功。

第二,边疆保卫战是改革开放的奠基之战,它为改革开放铺平了道路,没有一个和平安宁的周边环境,是不可能一心一意搞建设的,打出了军威国威,你才有话语权,你才可能跟全世界做生意,否则小霸大霸,南北呼应,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谈何经济建设。

第三,创造性的传承和发展了我军的崇高精神。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战争所要达到的直接目的,是和参战者的根本利益,切身利益直接挂钩的,不当兵打仗就没有土地,就没有家,就没有国,就没有活路。而参加边疆保卫战的官兵却没有面临这样的情况,事实上战争的直接目的与他们的直接利益并没有直接挂钩,相反,如果不选择参军打仗,他们会和许许多多同龄人同代人一样,有更多更好的人生选择。然而,正是他们率先理解了自己国家的痛苦,率先理解了我们民族的长远需要,于是毅然决然选择了南疆战场。其实他们心里非常清楚,选择了战场就是选择了远离学业、仕途,远离个人和家庭生活的好花圆月,枪一响,就会有人倒下去,不是你就是我要么就是他,然而他们却义无反顾的往前走,要么走进凯旋门,要么走进纪念碑。他们心甘情愿让自己的生命消逝在国家物质繁华,财富涌流的前夜,扑倒在他们人生的起跑线上,他们用自己的鲜血、生命和他们亲人的眼泪,浇灌出了国家30多年改革开放之花,换来了13亿人民平安幸福的生活。这就是我军崇高的精神在新时期的新发展,这就是这一代军人身上的最可宝贵的地方。

 八、不要骂别人应检讨自己 

“没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怜的民族,而有了英雄却不崇敬英雄的民族则是没有希望的堕落之邦!”郁达夫先生说的多好啊!多年来,我们总在批评日本领导人参拜靖国神社,这件事甚至成了中日关系的水银柱。诚然,制止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势力抬头,是全世界爱好和平的国家的共同见识和意志,但是我们是不是也反过来想想,人家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些战死的军人?然后再想想,我们又是怎样对待我们历朝历代为国家、为民族而牺牲的英雄的?一位参加过边疆保卫战的老兵激越的说:“我想给红军、八路军、新四军、解放军的英烈下跪,可是我却找不到属于他们的‘靖国神社’......”是的,我们甚至还没有对革命烈士的全国公祭日,我们在全国有星罗棋布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可是我们却可以轻易的把一百多万边疆保卫战的参战官兵边缘化,让80后的青年不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场战争,至于各级政府有关部门执行国家相关的抚恤政策,更是参差悬殊,良莠不齐,客观上酿成了令人痛心的民族内伤。“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列宁的话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过时!古今中外任何国家任何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偶象,他们是国家的象征,民族的脊梁,信仰的基石,淡漠忘记了英雄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是极其危险的!这也是在当今社会上崇拜金钱物欲横流的潮流中我仍要大声疾呼,宣扬“老山精神”的动力所在!不要骂别人了,检讨我们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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