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玉: 廊坊炊庄大秧歌与与京南大兴高腔 [下]
炊庄大秧歌的伴奏,只用打击乐器,没有管弦乐器。早期的打击乐器,非常简单:板鼓、堂鼓、大钹和小锣,一共四件。有时配上一只唢呐,吹奏点绛、公曹令、发兵曲等。锣经比较单调,无非是“冬切、冬切”、“切冬、切冬”。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有一年炊庄“同乐善会”在北京城外演出,有“广德楼”一位唱京剧武生的师傅,要求“同乐善会”串给他们一出《下河东》(一说是《回庆阳》),他们串给炊庄一出《玉虎坠》,并把京剧用的苏家伙串给炊庄,炊庄大秧歌最出色的鼓师、沙堆营薛老爷(1852——1936),曾在河北梆子戏班中打过小锣,也把梆子的打击乐移植给秧歌。在增加了苏锣和水镲,采用了一部分京剧的锣鼓经之后,炊庄大秧歌的伴奏音响发生了一次飞跃性的进步。
炊庄大秧歌各种板式的唱腔,基本都是两句一搭。演唱前有长达二十多小节的锣鼓过门,演唱中用鼓板打击节奏(板眼),鼓板声与唱腔穿插配合,层层叠叠,十分动听。上句唱完,鼓板打出一个两小节的小过门,清脆悦耳,衔接下句。下句唱完,又是一个较长的锣鼓过门。每两句如此反复一次,整个唱段,变化不大,显得有些平板拖沓,剧情发展节奏缓慢。
由于多年来基本上都是广场演出,至今保持着打通的习惯。
炊庄同乐善会和沙堆营高腔老会等,在过去有一些与其他戏班、子弟会相同的和自己特有的演出习俗。
演出时,后台两侧分别挂着两张画像。一张是观音大士(称“老娘神”),挂在下场门内,一张是唐明皇,挂在上场门内。画像面向前台。每一次组织演出之初,要集体拜像。演员上场前,要向画像作揖。因为观音的小名叫“梦”,所以,戏会里有忌讳,不许说“梦”字。此外,还有把镜子叫做“亮子”,耳坠要叫做“幌子”等。不演出时,两张神像装在大衣箱内,行动时,装大衣箱的车上,不许坐人。这种不单供唐明皇,还要供观音大士,以及忌说“梦”字的规矩,与高腔戏班相同,而且所挂唐明皇有须,也与高腔班相同(京剧班的唐明皇无须)。
演出时,什么角色坐什么箱,皆有规定。如旦行坐大衣箱,生行坐二衣箱,净行坐盔头箱等,唯丑角可以随便坐。这些规定虽然含有某些迷信色彩,但也有一定道理。一般的各行角色所坐,正是放置这行角色服装道具的箱子,扮戏时就近方便。化妆用的彩桌子,男女角色分开,不许混用。角色扮好,各按规定该坐哪儿坐哪儿候场,不许乱串;不许在后台扒上场门;演出当中不许扫视台下。
坐鼓的位置,叫做“九龙口”。鼓师离座时,将鼓签和檀板放在椅子上,任何人不许坐。各件乐器,均不得乱摸。板鼓、大锣和小锣,在演出中暂时不用,要仰着搁放。
演出用的假娃娃,叫做“喜娃子”,被尊称为“大师哥"。如遇后台不挂神像,则须对“大师哥”行礼。传说唐明皇之三太子,放在大衣箱内安睡,竟尔死去,即封为大师哥,亦曰“喜神”。后来各戏班之最大徒弟,皆称“大师兄”,不称大师哥,即避此讳。
外村人接戏,也有一套规矩。不明白规矩的人,往往接不了戏去。不知道什么原因,戏让别村人接去了。接戏人应当拿一扎香,到后台两张神像前,烧香磕头,然后把神像卷起,拿了就走。这里的戏唱完,一定要随着神像到该村镇去演出。
因为是“会戏”,是请来的,不是专业戏班,不是花钱雇来的,演出时,只要台两边插着会旗,演出中即使出现差误,台下人不会挑剔。
有这样一种传说,早年间有科举制度时,举子进京赶考,如果这一科没有考取,或者来晚了没赶上考试,可以参加秧歌戏班唱戏谋生,等三年后下科考试,仍可入场。如果参加其他剧种的戏班,就成了“下九流”中的戏子,不准再入考场。
炊庄大秧歌各戏会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本村和附近村庄。几个演出水平较高的戏会,如同乐善会、高腔老会和路灯圣会,清代末年都曾赴京演出,而且进过某些王公大臣的府邸。
传说在1890年前的某一年,炊庄同乐善会到北京七爷府(光绪帝生父醇亲王奕譞府)内演戏。那时黄腔(京剧)已进入兴盛时期。在醇王府内有一个唱京剧老旦的艺人,名叫杨八,特别善于演唱《潼关》中的吴太夫人。醇亲王对杨八说:“你唱《潼关》去老旦,你唱不过乡下一个唱怯秧歌的老旦。”杨八艺名“盖京南”,名气很大,自恃艺高,当然不肯服气。于是,醇亲王让他们二人比赛。杨八先唱,炊庄的马某(后人尊称为马老)后唱。二人唱罢,杨八甘拜下风说:“有马师傅在这里一天,《潼关》我不敢唱。甭瞧是怯秧歌,我们唱不过。”
大约在1900年前后的几年,同乐善会每年都到北京,在白纸坊一个寺院(大概是报国寺)唱戏。春天正二月间到京,直唱到麦收才回村,时间长达三个月左右。在这个寺院里,有位老方丈,是某位王公大人的替僧,“脑门儿”不小。每年唱罢临回村时,老和尚给些银钱,添置箱头。
沙堆营高腔老会,当年也经常到北京演出。1908年,他们正在右安门外唱戏,赶上光绪皇帝驾崩断国孝,不准唱了。
墨其营西边有个稽察王村,过去有座娘娘庙。在抗日战争爆发前的若干年里,墨其营戏会,每年正月十五去那里唱戏(大约1900年以前唱秧歌,以后改唱梆子)。在娘娘庙旁边,有墨其营戏会专用的一座土台,唱戏时临时搭上席棚,唱罢拆去。还有一口唱戏时取水的专用水井,用完了加盖封严,来年启盖再用。墨其营戏会,由此取名“娘娘善会”。
建国以后,炊庄的大秧歌受到各级党组织和人民政府的重视。“同乐善会”改名为“群联剧团”,是五十年代安次县三个主要业余剧团(群联、群生、群众)之一。在1951年,县、乡文化部门帮助他们移植了一批新剧目,使演出水平大大提高,炊庄的群众演戏活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局面。l952年,炊庄群联剧团的代表魏永清同志,曾出席天津专区文艺座谈会。
“文化大革命”中,炊庄秧歌被定为帝王将相“四旧”戏,被迫停止活动。多年来陆续购置的价格昂贵的戏剧服装,当成废布处理。粉碎“四人帮”后,1978年,恢复活动一年。从l983年起,随着农村经济形势渐渐好转,炊庄业余剧团再次恢复活动,添置了新行头,连年春节演出,重新受到群众的欢迎。1985年春节后,《廊坊日报》报道了他们恢复演出大秧歌的消息。
炊庄大秧歌是农民的戏曲,它早期的艺人,不少是因天灾人祸而破产的农民。他们拿起锄头能务农,粉墨登场会唱戏。前边我们写到,二百年前来自“南方”的王师傅,流落炊庄当长工,把所会一百二十多出戏传留下来。后来,炊庄一位不知姓名的农民去老村当长工,又把秧歌传到那里。演唱秧歌戏,基本上是农民的一种自娱活动。各个戏会,都有过一些具有相当艺术水平,深受当时当地群众喜爱的演员。
炊庄同乐善会人们记忆中的前几辈演员有:
马 老(约1 830——1 910),名字已无人知道。工老旦。
李莲芳(约1837——1937),工胡生。晚年与张庆,以及沙堆营薛老传徒甚众。
张 庆(约1850——1947),工青衣。传韩凤仙等。
张 武(约1850——1920),工毛净。北京城有位唱二花脸的京剧老艺人刘五,看张武功底好,曾给予指教。他对张武说:“你好比一块木料,就欠在当中打一个眼儿。”
任焕荣,刀马。
郭四,丑。
李克亮、傅宽。
韩长荣(1884——1958),工彩旦。与其子韩凤仙、韩凤起都是同乐善会主要演员,有“韩半台"之说。
申庭俊、王振海(1930年前后若干年戏会的总管事人)。
王 太(建国前最后一位掌班人,王炳文之父)。
韩凤起(1914——1952),刀马。
董文华(1918——1 981),三胡。
现当代仍然活跃在群联剧团的成员有:
韩凤仙(1911年生),工青衣,师承张庆。是目前炊庄秧歌年龄最长,演唱水平较高,戏曲知识较多的演员。
王炳文(1911年生),打铙钹。
沈玉章(1921年生),鼓师。
张万英(1924年生),打水镲。
魏永清(1925年生),黑头。
郭润田(1926年生),武生。
张禄林(1927年生),鼓师。
刘玉德(1927年生),花脸。
张殿科(1930年生),武旦。
张绍武(1930年生),胡生。
郭廷宽(1932年生),青衣。
魏炳仁(1932年生),青衣。
陈树德(1933年生),三胡。
王辛如(1934年生),胡生。
祁凤林(1 935年生),胡生。
沈宝岭(1935年生),武胡。
信炳春(1941年生),花脸。
穆万生(1941年生),花脸。
王玉华(1945年生),胡生。
蒋连旺(1 947年生),三胡。
董文友(1949年生),司鼓。
姚明成(1952年生),武生。
韩玉峰(1972年生),小生。
魏希臣、许胜利、仁国华等。
此文原刊于《廊坊戏曲资料汇编》第三辑,原题为《炊庄大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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