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就是一条虫子

作者：黄亚洲
朗诵：浙江法制报记者 崔妤頔

哪怕，我就是一条虫子
也要拱破泥土
我的愿望有点简单也有点尖锐，无非是，我
要在大地上，留下我的痕迹

我的蠕动，哪怕看上去很猥琐，也是我的努力
如果你往好的方面想，它简直就是一行诗歌
一行舒展中的优雅的诗

哪怕，我就是一条虫子
也要爬过那处浅浅的水洼
我知道我占领过的水洼，最后会发育成
一条山溪，接着发育成一条小河，然后发育成
一条大江，最后，成为一座大海

哪怕，我就是一条虫子
也会奋力爬上一座山岗
山岗的海拔，就是我
一条虫子的海拔

我甚至要从农村蠕动到城市
从自留地蠕动到下水道
我柔软的头部，甚至能带上一顶坚硬的安全帽
撑起我几乎难以承受的重量

在城市里生活，比在平原上难多了
我要克服许多钢筋水泥
爬过许多齿轮与锐角
但我总是以柔克刚，我从不大喊大叫
也不会上访，因为我毕竟
是一条虫子
我从骨髓里就知道这一点，虽说
我几乎没有骨头

但是，我会用我全部的气力，结一个茧子
一个静静的躺在事物深处的茧子
然后，某一天，突然，就咬破自己的皮肤
咬出一个洞，然后
大胆地伸出我的头，举起
我从未有过的骄傲的翅膀

我会飞翔，我会越过钢筋与水泥
越过花朵与树木
彩虹会朝着我的方向弯下来
我会让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奔跑着尖叫：
看啊，妈妈，那是一只蝴蝶
那是一只天下最漂亮的
蝴蝶

我愿意在这样的赞美声里
在草丛中，甚至在污水沟的边上，安安静静
产下我的卵。这些卵，晶莹剔透
多么可爱
黎明之后，她甚至会闪耀起太阳的光芒

我甚至能很欣慰地想
我的后代，也是一条虫子
这条虫子能占领土地、水洼、山岗、地下室以及天空
能快乐在一个小女孩的尖叫声里：
看啊，妈妈，那是一只蝴蝶
那是一只天下最漂亮的
蝴蝶
我要他！

就这一瞬间
我的爱情，以及我后代的爱情，便一齐
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