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荐书 | 《领悟方法：社会科学研究中的方法误用及解决之道》
出版社：重庆大学出版社
副标题：社会科学研究中的方法误用及解决之道
原作名：Thinking Through Methods: A Social Science Primer
译者：高勇
出版年：2020-10-1
几年前我刚进大学的时候，从学姐学长那里听到了我院一位刚被解聘的年轻男老师的“八卦”，从学姐学长那里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
这位男老师已经结婚了，但是在一次去隔壁学校开讲座时，认识了一位隔壁学校的研究生（女生）。然后互相留了电话，之后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后来竟然发展成了婚外情。但是没有多久我院这位男老师就决定和这位女生分手。不过没想到后来这位女生居然跑到学院外哭闹说这位男老师强奸了她，引起了大家的围观，还被好事者发到了网络上。那几年我校发生了好几起学生因师生矛盾、受不了导师压榨、因科研压力过大跳楼自杀的事件。当时学院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还以为这位学生是我校其他院的学生。学院怕再出事火速上报学校，然后就火速把这位老师解聘了。
“八卦”往往就是这样，短短几百个字里面包含（隐藏）了太多的信息。
后来我在院里面做院长助理（其实就是打杂的），在给院长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了这位男老师的“申诉书”，又看到了另一个版本：
当时这位男老师确实已经结婚，但因为感情不和等原因，已经处于事实分居状态，正在办理离婚手续，不过因各种原因（几年前的事，已经忘记这位老师写的原因了）手续还没办完。然后遇到了这位隔壁学校的研究生。这位研究生主动在我院这位男老师感情受挫、生活不顺的时候嘘寒问暖。但是后来，我院这位男老师偶尔得知这位女生在其学校居然在教室里与别人当众打架。遂觉不妥，冷静下来还是觉得及早切断联系较好。谁知这位女生还真不是善茬，居然频繁骚扰我院这位老师的家人，最后还到学校里闹。
再后来，我与一位学长关系处的比较好，这位学长算是我院的“风云人物”，对院里各种事门清儿。一次和学长喝酒的时候。提到这件事，他悠悠的说：
这事呢，怎么说，你要说*老师冤枉吧，也确实是冤枉，学院做的太绝了，为了不引火上身早早进行了切割。更绝的是，学院这样做谁都揪不出问题来。你看，学院是以“师德问题“把他解聘，从学校层面来说，*老师有没有师德问题？当然有啊！还没离婚对吧？与学生发生了婚外性关系对吧？影响了其本人和学院声誉对吧？这就是违反师德了吧。不过学校这事做的不地道啊，你看你说的这两个事情的版本（八卦版与老师申诉版），陈述的都是事实吧？这里面没有一句假话吧？其实就看学校采用哪个版本了，学校要想维护这位男老师，就以第二个版本为事实，公布出来，平息大家的情绪嘛。反正又没有说假话，说的都是事实。
后来，在田野调研时，访谈中我经常会遇到上面这种类似的情况。对于同一件事，几位访谈者陈述的确实都是“事实”。不像上面的八卦与申诉，八卦对事情的概括过于简略，且故意留给人们太多的想象空间，不然也就不能称其为“八卦”了；申诉则是申诉人有意采取的有利于自己的“事实”陈述。对于大多数受访人来说，他们没有向我隐瞒、撒谎或有选择性陈述的主观动机。但是调研多了，就会发现，对于很多事实，从不同受访人那里听到的是很不相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陈述。
在《领悟方法：社会科学研究中的方法误用及解决之道》一书中，作者约翰·李维·马丁谈到了研究中存在的这一问题。他提醒社会科学研究者：你只去听取人们事后的各种“说法”，而且只去听取某一方的“说法”，是不可能了解清楚事情本身的。你甚至也无法真正了解清楚某一方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如果你自己都看不清楚某个东西，你是不可能了解清楚别人是如何看这个东西的。因为看东西并不是一种幻觉。
约翰·李维·马丁把这条原则称为“拉比妻子原则”：
马丁意在用这样一个简单的例子提醒研究者注意这个看似很容易避免，但在实际研究中很难避免甚至很难被意识到的问题，即对受访者的“偏听偏信”。这是常人在日常生活中很容易犯的错误，研究者在研究中也不例外。马丁提醒我们：
我们要从多个方面看待互动过程时，并不是要判定“哪一方”讲的故事才是真实的。英文中的“de-cide”（判定）在此可以理解为“de-side”,即抛弃某一方。你不能抛弃某一方的说法，然后回到一种看起来很漂亮的、单维度的叙述上。真正的故事，就是不同视角、不同解读、不同感知、不同说法的交织。如果故事里的人物都如同剪纸一样单薄，你的故事就肯定不真实。这时，你再做什么已经于事无补了。
以上这一问题是社会科学研究中研究者常常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在这本《领悟方法：社会科学研究中的方法误用及解决之道》中，约翰·李维·马丁以非常清晰深刻的分析向我们解释了这一问题，并指出了上述的解决之道。在社会科学研究中，我们常常还存在很多方法误用的问题，在这本书里，马丁从“如何斟酌问题”、“如何选择调查点”、“如何与人谈话”、“如何走向田野”、“如何进行比较”、“如何处理文档”、“如何进行解读与写作”等多个研究阶段向我们指出了研究中存在的大量方法误用问题，并提出了一些解决之道。对于社会科学研究者来说，这是一本非常好的方法类书籍。（另外，补充一句，本书翻译质量非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