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技术能让你变得更好，但变得更好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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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永远在追求完美，有一种技术能让你变得更好！

自人类诞生以来，人们便致力于增强人体机能。几千年来，人们一直在努力提高生理和心理机能，时而成功，时而失败，时而皆大欢喜，时而酿成惨剧。

直到今天，大多数生物医学疗法，不管成功与否，都在试图让患病的器官恢复功能，比如视觉、听觉或者活动能力。即便有些疗法是从根本上提升人类能力——比如用合成代谢的类固醇来刺激肌肉生长，或是用利他林这样的药物来提升注意力——效果也大多是有限的。

《时代》杂志在2011年的一篇文章中宣称，“我们正奔向人类与机器融合的时代”。

但由于最近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和纳米技术的进步，人类可能正处于人体增强的一场革命之中。在未来二三十年中，人们可能有机会完全改变自己和后代，在今天这种改变大多还存在于科幻小说作者和超级英雄漫画家的构想之中。

支持和反对人体增强的人都在幻想可能出现的情景。

有人谈到“人类加时代”——外表看起来还是人，但是要比人聪明强壮健康得多。

有人则说到“后人类时代”，基因工程和机器技术将有大幅提升，最终可以让人变成有意识的机器——至少在外表看已经不像人类了。

人们正努力帮助伤残人士和病患，这一努力有望推动人体增强革命的到来。事实上，科学在康复和医疗技术领域已经取得长足进步，这在理论上有利于人体增强。

似乎每周都有新闻头条宣布新的医学或科学突破。比如在过去几年里，研究员给盲人植入人工视网膜，让他们恢复部分视力。也有科学家成功地将瘫痪病人的大脑与计算机芯片连接，帮助其部分恢复了过去没有知觉的四肢活动。还有科学家创造了人工血液，很快将于治疗人类患者。

基因编辑技术是近年来重大突破性技术中的重要一项，被称为“成簇的规律间隔的短回文重复序列”，以简称“CRISPR”为世人所知。这种方法大大提升了科学家精确有效地“编辑”人类基因（包括胚胎和成人）的能力。

对于那些自称超人类主义者的支持人体增强的人来说，这类技术突破将是重要跳板，不仅能帮助人们康复，而且能改变、改良人类。他们认为，到目前为止，人类很大程度上在努力控制和塑造他们的外在环境，因为他们只能做到这些。但是超人类主义者们预计，新技术的融合将很快使得人们能控制并从根本上改变人的身体和思想。这些技术支持者认为，科学将使得我们能控制自身物种的进化，让我们和后代更加强壮、聪明、健康和幸福，而不是让大自然来塑造我们的身体机能。

支撑超人类主义者这种希望的科学让人倍受鼓舞，但研究员们并不能确保能创造出使人极度聪明、极度强壮的技术。我们并不能确定能彻底改变人类生理机能，部分原因是科学家还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身体和思考机制。比如，研究员们尚不完全清楚人类如何变老以及如何产生意识。

还有大量从哲学、伦理和宗教角度反对超人类主义的声音。很多不同学科和宗教的思想家担心，这种根本改变将让人在生理和心理上变得不再是人类。

评论家认为，即使是很小的改善对人类来说也将是坏处多于好处。他们举例说，那些获得增强的人可能不再同情怜悯那些没有或是无经济实力增强自己的人。他们说，超人类主义者将拉大增强者与未增强者之间的差距，并导致新的剥削甚至是奴役。

由于这类科学尚处于发展早期，没有多少公众讨论人体增强可能带来的现实影响。但是皮尤研究中心最近一项调查显示，美国公众对这些新兴技术保持谨慎。比如，68%的美国人认为他们“非常”或是“多少有点”担心出于降低严重疾病风险的目的，对健康宝宝进行基因编辑。大多数美国成年人（66%）认为他们“肯定”或是“很可能”不愿意将芯片植入大脑，来提升他们的信息处理能力。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人体增强仍然迷惑着大众的想象力。近年来美国和全世界其他很多票房最高的电影主题都是超级英雄，他们有超凡的能力，比如X战警、美国队长、蜘蛛侠、绿巨人还有钢铁侠。这类电影探索超越人类极限带来的希望和挑战。

流行文化中的人体增强

人体增强无疑是现代文化精神的代表，人类寻求超越自然限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人类最早期的神话故事。古希腊的普罗米修斯曾从上帝那里偷得火种，能工巧匠代达罗斯曾为自己和儿子伊卡拉斯制造翅膀。在希伯来圣经创世纪的开头篇章里，曾有一次成功的人体增强事件，那就是，亚当和夏娃偷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子，这是因为蛇告诉他们这果子会让他们“像神一样”。

当然，亚当和夏娃获得新的意识和自我理解的同时，也因此被驱逐出伊甸园，从此过着痛苦、羞耻和劳作的艰难生活。这一主题——潜在危险可能隐藏于表面利益之下——在很多关于人体增强的文学作品中都有体现。例如在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1818）中，科学家创造了新的人类品种，却不幸在努力摧毁这一造物中死去。

这些人体增强恐怖事件是否真实已经成为伦理学家、科学家、神学家和其他学者讨论的话题。

这篇报告探讨了这个话题，特别是考查了美国多种宗教传统对此的看法。首先，报告还对一些科技发展作了解释，它们形成了人体增强革命的基础。

2014年2月25日，巴拉克奥巴马总统在五角大楼会见了军队官员及工程师，主要商谈新型超级装甲项目，该装甲能提高士兵的杀伤和防御能力。总统开玩笑说“我们要建造‘钢铁侠’了，”但是奥巴马这句玩笑话暗含的核心事实是：这种被称为战术突击轻型作战服（TALOS）的外骨骼确实有点像虚拟人物托尼斯·塔克那身著名的钢铁侠套装。第一个原型产品已经在制造当中，如果顺利的话，美国士兵将很快变得更加强壮，而且该套装还能防弹。

在约一年多以前的大西洋彼岸，英国国家健康中心（NHS）宣布他们将于2017年试验为人类提供人工合成血液。如果顺利，这将是人类第一次使用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血液。这一计划的最终目标是解决血液短缺问题，特别是那些稀有血型。合成血液的成功将为制造带有更多氧气、更抗感染的血液奠定基础。

2016年4月，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的巴特尔纪念馆学会披露他们将芯片植入一位四肢瘫痪的病人。该芯片可以给病人手臂上的袖子发送信号，指挥手拿起杯子、刷信用卡，甚至是玩电子游戏吉他英雄。

大概在同一时间，中国研究员宣布他们修改213个胚胎的基因，使其具有抵抗艾滋病的能力。其中只有4个成功改变了基因，但最终都失败了。从事该实验的广州医科大学科学家们称，这个实验的目的只是要测试胚胎基因编辑的可行性，而非常规工作。根据南华早报资料，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人类生物伦理中心的罗伯特·斯帕罗认为修改胚胎基因来治疗艾滋病显然有医疗方面的目的，而这个实验可以广泛应用到其他领域。“最实际也最有可能的应用是在人体增强方面，”他说。

正如这些事例显示，很多直到最近都还只是存在于科幻小说里的炫酷科技已经显示出它们的现实雏形。“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无需选择是否要人体增强技术，”新西兰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伦理学教授尼古拉斯·阿加尔说，他曾经写过一本书，名叫《人类的终结：为什么我们应该拒绝激进的人体增强》。他说，“我们已经生活在人体增强的时代。”

TALOS、大脑芯片和合成血液这些技术的发明道路漫长而曲折。很多改进来自多种技术的融合——基因技术、机器人技术、纳米技术还有信息技术。这些技术“互相融合、互相借鉴，共同创造了人类从未见过的新技术，”记者乔尔·伽罗在他的书《激进的进化：提升思维和身体的希望和陷阱——以及人性的真义》中写道。

用最近罗伯特·布莱斯的创新主题书名来说，信息技术与纳米技术的融合对未来机器就意味 ——“更小、更快、更轻、更紧密、更便宜”。一些类似雷·库兹韦尔这样的未来学家认为，这些技术将随着技术的互相借鉴而以更快的速度发展。“对科技史的研究显示，技术变革是指数式上升的，这不同于常识所认为的那种‘线性直觉’的观点，”美国计算机科学家、发明家库兹韦尔写道。库兹韦尔曾经指导开发了很多新技术，从超市出口的扫描仪到给盲人用的文本阅读器。“所以按照目前的技术进步速度，21世纪的技术进步将不会只有100年，而是相当于按目前速度来说20000年的进步。”

基因编辑和基因工程

在生物技术领域，1953年是里程碑的一年。这一年，美国生物学家詹姆斯·沃森和英国物理学奖弗朗西斯·克里克发现了DNA的分子结构——著名的双螺旋结构——这是生命的基因图谱。大约50年后的2003年，由美国生物学家弗朗西斯·柯林斯和克雷格·文特尔领导的两个国际研究团队通过辨别所有组成DNA的化学基础对，成功地解码并标明了这一基因图谱。

发现生命的基因图谱并成功地解码和标明，让研究员们有机会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生理机能。控制这个基因编码——这个过程被称为基因工程——科学家们就可以让人类拥有更强健的肌肉、更硬的骨骼和更快的大脑。理论上来说，它也可以让人腮下有肉，或有带蹼的手脚甚至翅膀——正如伽罗在他的书中指出的，这意味着人类后代的种类可能比狗还要多。

近年来，高级基因工程技术的前景正成为现实。这主要归功于两个原因，第一是便宜而成熟的基因定位技术让科学家对人类基因组有了越来越深入的理解。第二是强大的新型基因编辑技术CRISPR。基因编辑本身并非新技术，但CRISPR为科学家提供了更快、更便宜也更精确的基因编辑方法。“它【比现有技术】便宜1000倍，”哈佛医学院遗传学者乔治·邱吉说，“这项技术可能改变整个行业。”CRISPR技术比过去的基因编辑技术有效精确得多，因为它使用每个细胞的免疫系统，来寻找并粘接DNA的各个部分，并将其换成新的基因编码。

CRISPR已经显著扩大了基因工程领域的可能范围。在2016年6月21日，美国政府批准了首个CRISPR人体试验计划，以加强饱受黑色素瘤和其他致命性癌症折磨病人免疫系统的抗癌能力，“CRISPR的能力和多用途为生物和医学创造了很多新的可能性，”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研究员、CRISPR的联合发明人珍妮弗·多得娜这样说。

根据多得娜和其他研究员，CRISPR可以治疗甚至治愈今天某些最可怕的疾病——不只是癌症，还有阿尔兹海默式症、帕金森综合征和其他疾病。

更有趣的是在胚胎阶段修改基因，也叫种系基因编辑。道理很简单：在胚胎还是8个或16个细胞的阶段改变基因排列（比如来根除家族黑蒙性白痴病基因），这样这种变化将出现在此后人体分裂出的几万亿个细胞中，还有他们后代的细胞中。如果结合研究员对基因和众多疾病关系不断深入的理解，CRISPR可望根除很多天生的疾病。

但是包括多得娜在内这些科学家在赞扬CRISPR前景的同时，也警示称其有潜在的危险。2015年在华盛顿特区的国家科学院大会上，她和其他约500位研究人员，包括伦理学家等，敦促科学家暂时推迟对胚胎进行基因编辑，她们认为人类还没有足够的认识，能将胚胎基因的变化安全地遗传到后代身上。

大会上还有人担心：使用这一新技术进行非治疗目的的胚胎编辑。这时，父母可以为他们未出生的胎儿进行很多选择，包括从头发、眼睛这样的外观特征到更高的智力或运动能力。有的超人类主义者认为在胚胎阶段做出改变可能作用更大。“这一领域可能是重要的人体增强最先成为现实的领域，因为在胚胎阶段改变要比成人阶段使用传统药物或机器植入要容易得多，” 未来人类协会主任尼克波斯·特洛姆说。该机构是位于牛津大学的智囊团组织，专注于“人类及其未来的宏观问题”。

但是在很多哲学家和神学家的心里，“设计小孩”这个思想特别像优生学——19世纪到20世纪初一场生育更好后代的哲学运动。优生学最终带来了多个国家（包括美国）强制绝育法的诞生。后来又臭名昭著地帮助纳粹德国以提升种族纯度为由杀害几百万人提供了理论框架。

这一技术还可能存在现实障碍。有人担心该技术将导致不可预知的结果，部分原因在于我们对基因组的理解虽然在不断加深，但是并不全面。参与首次成功完成人类基因组排序的文特尔在《时代》杂志中警告说，“除了少部分例外，我们对改变基因编码会如何影响胚胎发育以及人类生理特征巨型序列中无数微妙关系知之甚少。”他还说，“在基因组中，基因和蛋白质之间很少是意义对应的关系。我们了解很多这样的案例，改变一个基因的‘已知功能’导致了发育过程中意想不到的结果。”

更强的大脑？

对很多超人类主义者来说，扩展人类能力首先是扩展大脑，因为它是人类和其他动物区别的标志。目前认知能力的提升大多靠药物，这些药物通过研发取得，并用于治疗一些脑部相关症状，比如利他林可以治疗注意力缺乏症，莫达非尼能治疗发作性睡病。这类药物在实验室中已经被用来提升注意力和改善记忆力。

但是莫达非尼等药物现在有时被用作非处方药来改善认知，特别是那些考试临时抱佛脚的学生和加班的办公人员，这种注意力和记忆力的提升效果是相对适中的。很多超人类主义者们预计，虽然新型药物（比如特别设计用于提升智力的“聪明药丸”）或是基因编辑可以显著提升大脑功能，但是最直接最迅速地大幅增强人类认知能力很可能还需要靠计算机和信息技术。

如同生物技术一样，信息技术的历史也有很多重要的里程碑，比如三位美国科学家于1947年在贝尔实验室发明晶体管。晶体管是一种电子信号转换器，为现代计算机技术奠定了基础。通过将电子部件缩小到显微镜才能看到的尺寸，研究员就能制造出更小更强更便宜的计算机。因此，今天iPhone的数据存储能力比曾经载人登陆月球的阿波罗11号太空飞船所带导航计算机还要大25万倍。

iPhone如此强大的原因之一是它使用了纳米技术，这种技术能“看到并控制单个原子和分子。”纳米技术能够用于制造数千种产品所用的材料，包括比iPhone简单得多的衣服和化妆品。

计算机和纳米技术的进步造就了微型计算机的诞生，它能和我们的大脑连接。这一技术并不像听起来那样遥不可及，因为大脑和计算机都是用电来运行和交流。这些早期原始的大脑和机器的连接已经被用于医疗，帮助一些瘫痪的人恢复活动能力（正如四肢瘫痪的案例那样），或者帮助某些类型的盲人恢复部分视力。科学家认为，将来大脑和机器的连接将能起到更大的作用，比如帮助中风病人重获言语和活动能力，帮助深度昏迷的病人醒来等等。

目前，大脑和机器连接这一研究领域的大多数科学家都还聚焦于治疗疾病而不是人体增强。“我和几百个从事这项研究的科学家谈过，现在大家都执着于医疗目的，甚至都不愿意谈论人体增强领域。因为他们不想失去研究经费，”未来学家丹尼尔·法吉拉说，他曾创建市场研究公司TechEmergence，专注于认知改善领域和技术与心理交叉领域。法吉拉说，但是科技虽然原本是为了治病，但最终会被用于其他领域。“一旦我们对这种技术进行了实地考察，将这种技术用于治病的状况更加普遍，人们将会认为：我们还可以把它用于其他地方。”

下一步科学发展方向一定包括增强大脑功能，该领域已经有一些简单的应用。比如，科学家在人的头部使用电极，让它发出电流通过人脑，这个过程被称为经颅直流电刺激（tDCS）。研究表明，这种无痛的tDCS可以提高人脑的可塑性，神经元更容易被激活。这将改善人的认知能力，被试病患可以更容易学会和记住知识，比如新的语言和数学等等。目前已有关于在大脑中植入担当调解人角色的tDCS设备，这样病患就不用佩戴电极。处于人脑中的设备同时可以更精确地找到人脑中对tDCS反应最灵敏的部分。

很多未来学家认为，tDCS类似大型喷气式客机和火箭诞生之前的早期蒸汽火车甚至是四轮马车。如果像有些科学家预测的那样，大脑和机器完全连接成功的话，将很快出现植入人脑的芯片，人们能直接获得数字信息。这就像是在人脑中安置了一部智能手机，可以立即找到海量数据，甚至无需查看电脑屏幕。

再下一步可能是扩展各种人脑功能的机器。一旦科学家完成对大脑不同部位负责什么功能的测定，理论上他们就能够在一个功能区放置微型电脑来扩增该区域的功能。例如，机器可以让我们处理信息的速度增加几个数量级，让我们生动地记起任何事情，或者获得更好的视觉和听觉。大脑前脑叶的扩增理论上可以让我们更具创造力，让我们更具同情心，更擅长数学和语言。

虽然可能有障碍，但是基因工程同样大有希望。科学家已经分辨出人类DNA的某些区域似乎控制着认知功能。理论上，某个人的“聪明基因”可以通过控制得到改善，有了最近研发的CRISPR技术，这一理论将有望变成现实。“这个领域的潜力非常大，”神经科学家、牛津大学未来人类研究所研究员安德斯·桑德伯格称。“我认为科学家已经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将由DNA颗粒组成的小型生物机器人和大脑中的某些部分缠绕在一起，用于改变它们的化学构成。”

“我们可以利用这种技术做很多事情，”桑德伯格补充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除了这种乐观的观点，有些科学家还是认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通过生物工程的方法制造出更聪明的人。举个例子来说，不可能一小部分基因或者几十个基因就能控制大脑的智力功能。真实的情况可能是，智力依赖于几千个基因的微妙联系，用生物工程的方法制造一个天才会难上加难。

即使科学家发现了正确的基因并“将其激活”，也无法保证人会变得更聪明。有的科学家猜测，不管是通过生物还是机器手段来提升智力，都可能超过大脑的运载能力。荷兰拉得邦大学认知神经科学助理教授马丁·德雷斯勒认为，有些科学家相信“进化让大脑不断优化其功能。”换句话说，“如果仍有潜力通过增加一些化学物质来优化大脑功能，那么大自然应该已经帮人类搞定了。”他还说，这种逻辑同样适用于用机器改善人脑的方向。

血液的未来

鉴于人脑的重要性，认知改善可能是超人类主义领域的圣杯。但是很多未来学家认为，人体增强技术将改善整个人体，而非某一个部分。

这方面技术包括制造合成血液，目前该技术主要用于治疗目的。但是有了CRISPR和基因编辑技术，人工血液最终将被用于人体增强的更多领域。例如，可以将其设计成比人体自身的血液更快凝结，这样可以防止人因为流血过多死亡。或者可以将其设计用于持续监视人体的动脉情况，避免血小板问题，这样可以防止心脏病。

合成白血球同样可以设计用于治病。正如计算机那样，这些细胞能进行“软件升级”，从而能够击退多种威胁，比如新的感染或是某种癌症。

科学家正在研发测试纳米粒，这种物质可以进入血液，治疗生病的区域。这些微型颗粒和合成血液大相径庭，它们只能用一次，且只用于提供小剂量癌细胞化疗这样具体的功能。然而，纳米粒可能是那种能长期从事很多工作微型机器的初期形式，这种微型机器将最终取代我们自身的血液。

同样可能的是，血液改善将通过基因工程的方法获得，而非合成的方法。“无需担心人体排异现象是这种方法的最大优点之一，因为这些血液来自你自身，”牛津大学桑德伯格说。

不管血液是如何制成的，这种改善了的“智能”血液的显著作用是提升血红蛋白能携带氧气的数量。“原则上来说，我们自身血液能携带的氧气是非常有限的，”桑德伯格说，“所以如果我们能提升血红蛋白携带能力，我们就能显著改善身体机能。”

桑德伯格等科学家认为，血液里大量增加的氧气除了对运动员有明显的好处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用途。比如，“它能防止你发心脏病，心脏无需奋力跳动，你甚至一天都不需要呼吸45分钟就够了。”桑德伯格说，总体来讲这种超级血液“可以让你的能量大量增加，这将带来认知能力的提升。”

炒作还是范式转变？

那么，所有这些新的和强大的技术将把人类带向何方？答案取决于你问的是谁。

许多超人类主义者说，有更多的精力甚至更多的智力或体力不是人体增强项目的终点。一些未来学家如库兹韦尔，认为使用机器不仅大大增强身体和认知能力，而且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生活和经历的轨迹。例如库兹韦尔预测，到21世纪40年代，人类将会把他们的大脑上传到云，“生活在不同的虚拟世界，甚至可以避免老化和死亡。”

库兹韦尔是最积极普及意识本身将很快能够“上传”想法的人，他被赋予很多绰号，从“怪人”到“极其复杂的疯子。”但除了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发明家之一，按照他的图书销售和演讲活动数量来看，他已有庞大的粉丝队伍。

库兹韦尔不是唯一一个认为人类处于时代风口浪尖的人，他们都认为人类将能够直接主导人类的进化。“我认为我们正在见证工程、科学与人文范式开始转变，” “人类加”董事会主席娜塔莎·维塔·摩尔说，“人类加”是一个提倡“按照符合伦理的方式使用技术扩展人类能力” 的组织。

不过，即使是一些佩服库兹韦尔工作的超人类主义者也并不完全相信他这个观点：我们很快就会过上完全虚拟的生活。“我不同意雷所说的人类将过上虚无缥缈的生活，”维塔·摩尔说，她和她的丈夫哲学家马克斯·摩尔曾在美国协助发起超人类主义运动。“我们永远会有物质身体，即使身体会有改变。”

根据我们过去的经验，我们知道大多数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在未来三四十年内发生。

——波士顿大学乔治·安那斯

维塔·摩尔预测，未来我们的身体会因为生物学和机器发生根本变化，但我们的基本生活——我们感官触摸到、看到和听到世界的那部分将保持不变。不过，她也认为人类需要根据上传的意识制作全身性假体，作为我们死后的备份或复制品。“如果我们的身体发生什么不测，这将是一种确保我们个体生存的方法，”她说。

像波士顿大学生物学家乔治·安那斯等其他研究员相信，库兹韦尔关于技术发展的观点是错误的，他们认为奇妙的人体增强只是炒作。“根据我们过去的经验，我们知道大多数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在未来三四十年内发生，”安纳斯说。

他指出，在过去三四十年里许多大胆的预测被证明是没有根据的。“20世纪70年代的人们认为，到今天这个年代将有数以百万计的人使用人造心脏，”他说。目前只有少数患者有人工心脏，且该设备只被用来作为临时手段以保持患者的存活，直到有可供移植的人体心脏。最近他表示，“人们认为人类基因组计划完成后，个性化医学将很快到来，但是事实并没有。”

创立TechEmergence的未来主义者法吉拉对未来的看法完全不同，他认为无论是字面上还是意义上，真正的推动力本质上来自我们意识的扩展。法吉拉说，想要更加聪明强壮的想法很快会被抛弃，想要一种新的快乐和满足才会是真正的追求。

“在过去200年里，科技让我们像神一样……然而今天的人们只是大致和以前一样快乐，” 他说。“所以，我相信成为超级爱因斯坦不会让我们更快乐，……最终我们会用人体增强技术来满足我们的愿望和欲望，而不只是让自己更强大。”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法吉拉不能肯定，但他认为心灵的增强最终会让人们体验到我们目前大脑无法体验的东西。“我们可能会开始考虑极乐世界的人类版本，在某种虚拟现实中实现它，”他补充说，“最终我们会过渡到极乐王国，目前我们还无法想象，我们还没有这个能力想象。增强大脑将使我们有这个能力。”

道德和宗教

赫胥黎兄弟的故事

在某种程度上，人体增强背后的思想和概念可以追溯到生物学家、作家朱利安·赫胥黎。除了是20世纪最重要的科学思想家之一，朱利安也是奥尔德斯·赫胥黎的弟弟，他是著名的反乌托邦小说《美丽新世界》的作者。

这部小说讲述了由于科学，在未来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知道什么是暴力和欲望。但这个勇敢新世界是一个荒凉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很少感受到爱，孩子们被“扔”在实验室，家庭不再存在。而幸福只是一种化学反应。虽然这个虚构世界里有丰富的物质享受，但是爱、亲密关系和快乐这些人们传统上认为能最好展现人性，让生活更有价值的东西，在很大程度上被消除了。

与他的兄弟奥尔德斯相比，朱利安·赫胥黎是一个科学的乐观主义者，他相信新技术将为人们提供惊人的自我完善和成长的机会，包括能够指导我们的物种进化。他说，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理属性将不再受到反复无常的大自然的约束。在他1957年的那篇文章《超人类主义》（朱利安·赫胥黎创造的术语）写下了自己的想法，“人类物种可以超越自己，如果我们想这样的话——这不是各自以自己的方式超越的偶发事件，而是人类全体。”一旦人类掌握了自己生物学上的命运，人类“将成为一种新的存在，和当下我们的区别就像当下我们和北京猿人的区别一样，”朱利安·赫胥黎写道，北京猿人指的是75万年前史前祖先留下化石的名字。

社会成本

但像朱利安的哥哥奥尔德斯·赫胥黎那样反对激进自我增强的人认为，超越人类自身的道路上布满了可怕的风险和威胁，一个支持自我增强的社会所得到的可能比失去更多。“我认为自我增强势在必行，我们要克服包括死亡在内的一切限制，这种观点在我看来是一种乌托邦，我们必须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实现，” 克里斯勤·布鲁格说，他在丹佛圣约翰魏安尼神学院任道德神学教授。

布鲁格和其他反对激进自我增强的研究员认为，那些“很大代价”可能包括增加社会紧张——或者更糟的是——富人和特权阶层会远在中产阶层或穷人之前，通过支付高价获得自我增强，然后他们会利用这些优势，扩大贫富之间本已很大的差距。“产生更大的不平等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美国伊利诺伊厄巴纳神学院香槟分校神学和伦理学副教授托得·达利说。“我不相信，获得自我增强的人会希望每个人最终也得到自我增强，因为人们通常想保持他们的优势。”

一些思想家对不平等的关注远远超过贫富差距扩大。他们认为，激进的自我增强将危及美国等自由民主国家的社会契约基础。“书写于独立宣言上的政治平等基于人类自然平等的经验事实，”社会哲学家弗兰西斯·福山在2002年出版的《我们的后人类时代》中写道。他补充道：“我们在个人和文化上差异很大，但我们有着共同的人性。”

圣约翰魏安尼神学院布鲁格对此表示同意。“现在我们都是平等的，因为我们都是人类，”他说。“但是一旦我们给某些人新的重要权力，这一切都将改变。”

波士顿大学的安那斯对此有同样的担忧。“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完成自我增强的人歧视其他人将不可避免，”他说，“【完成自我增强的】人可能会认为他们有权统治我们，而我们其余人可能会想杀了他们，最终结果是出现大量死伤。”

人类自我增强的支持者认为，自我增强的目的不是创造一个超人种族，而是利用技术手段改善人类自身及人类生活状况。事实上，他们认为这是人类几千年来所做事情的一个扩展：使用技术让生活更美好。“我不相信乌托邦，我也不相信完美主义，”维塔·摩尔说，她补充道：“对我来说，自我增强实实在在地给了我们新的选择，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就是这么简单。”

维塔·摩尔说，认知增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通过提升人们记忆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认知增强将让我们更具创造性，让我们能够以新的方式组合更多东西，”她说。“这将帮助我们更好地解决问题。”

那些支持人类自我增强的人也否认这些技术发展会使社会不平等现象更为严重。他们说，新技术对社会往往具有破坏性，并对某些弱势群体产生负面影响。但不平等问题本质上是个政治问题，并将一直是政治问题。

“勒德分子的核心错误是认为一个社会问题会因为新技术变得更糟，” 伦理和新兴技术研究所执行主任詹姆斯·休斯说，该机构是一家支持人类自我增强的智库。“但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是让世界变得更平等，而不是禁止技术。”

人类增强更有可能减轻而不是加剧社会不平等，来自牛津大学的超人运动领袖波斯·特洛姆认为。“自我增强项目可以让那些因为缺陷而遭遇不平等的人能享有和其他人一样的平等，”他说。

休斯、波斯·特洛姆等人还在争论由福山和布鲁格提出的观点，那就是人体增强可能毁掉人性常识所衍生出来的数百年民主社会契约。

首先，他们指出现代西方的历史伴随着不断扩大的全面公民定义。“西方社会给予全面道德权利的范围实际上是扩大了，包括了没有财产和贵族血统的男人、女性和非白种人，” 波斯·特洛姆写道。

此外，支持人体增强的人表示，那种认为会有一个独特的人体增强物种，想要奴役没有增强的人类兄弟姐妹只适合于科幻小说，事实上不可能发生。

相反，他们认为会有许多不同类型的人体增强。“看来更有可能会有各种各样实施了不同人体增强的人，正如没有实施人体增强的人也有各种各样，”波斯特洛姆写道。他还补充说，今天就有很多各种类型的人（很高的、很矮的、很聪明的、智力缺陷的等等），他们在道德和法律上平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最后，超人主义者及其支持者说，历史表明当人们能更多地掌控自己的生活，他们会变得更加善解人意，而不是相反。“今天的我们比100年前更健康、更智能、更长寿，更富有同情心、更善解人意，”休斯指着2011年由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史蒂芬·平克尔所写的书《人性中的善良天使：暴力为什么会减少》说。这本书给出了人类社会在更加丰富和复杂的同时也变得不那么暴力的理由。“我们作为个人的能力越强，我们就越能变得更好，”休斯补充道。

自我成本

批评自我增强的人质疑，如果允许自我增强，人们是否真的会更快乐。根据这些批评者的观点，哲学家们长久以来认为，真正的幸福不是来自于增强的生理能力或显著延长的寿命，而是来自良好的性格和有德行的生活。“幸福可以在家庭、婚姻和社区中找到……人幸福在那些愿意为他人牺牲和受苦的人的心里，”布鲁格说。“这中间没有一个是人类自我增强所能获取的。”

瑞士维多利亚大学的阿加说，有时候有限制才有幸福。“有一些东西是我珍视并感到自豪的，就像我最近写的书，”他说。“但如果经过认知增强后写书变得特别容易的话，我还怎么珍视我写的书呢？

但支持者认为，即使自我增强普及，生活仍然是有意义且具有挑战性的。“那些和人性、美德有关的品质，和那些使生命有意义的东西不会因为人类增强而改变，正如这些并没有随着社会的改变而改变，” 加州伯克利太平洋路德宗神学院系统神学教授特德·彼得斯说。“只要我们仍然是人类，这些东西永远是重要的。”

此外隶属于美国长老会的匹兹堡神学院神学和伦理学教授罗纳德·特纳说，自我增强后的生活依旧会有挑战和限制，只是挑战和限制不同。“生活中挑战仍然存在，而且将是不同的、更难的挑战，”他说。“因为规则变得更加严格了。”

超人类和传统信仰

因为人体增强在很大程度上仍是将来的问题，它尚未在美国宗教界引起了很大的关注。例如，在美国还没有直接来自任何主要的教堂或宗教团体有关于对人体增强和超人类的正式教学和声明。然而，一些神学家、宗教伦理学家和宗教领袖也开始考虑人体增强对他们传统教导的影响，以便他们的教会或宗教在人体增强成为可能的时候找到应对激进人体增强的方法。

所有的亚伯拉罕诸教——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信仰世间男女在某种程度上按照上帝的形象被创造。

根据许多神学家的思想，人类与神在某些方面相像让这些互相联系的传统宗教中部分教派对使用新技术来增强和改变人体保持谨慎，用于治愈和恢复目的的除外。但不是所有的教派都作此想。

罗马天主教会已经开始通过其庞大的教育机构网络等形成了一个反对人体增强的论点，部分是基于上帝对人类的计划包括各种限制，生命的限制正是创造良知、明智和最终幸福个人的力量。“勇气、忠诚、刚毅、慷慨、希望、节制、韧性，这些品质都是为了应对环境和自然的限制而培养的，”苏格兰圣安德鲁斯大学天主教哲学家约翰·哈尔丹表示。

天主教徒积极支持可以恢复人的健康的医疗和技术进步，布鲁格说。“但是教会对此的界线是技术将用于人体治疗还是人体增强。

已经有天主教附属组织对跨越界线表示担忧。例如在2013年，教会下属的国际科学与生活大会在马德里召开，大会发表声明警告说，“人为操纵新的人类物种”会给“人类现有生活带来真正危险。”

“保守的福音派新教教会也对能增强而非治愈人体的疗法和技术表示谨慎，厄巴纳神学院的达利说。“我认为大多数【基督教】教会会反对这个，”他说。“我认为很多福音派领袖和牧师会认为这是不明智的，呼吁人们不要参与。”事实上，作为美国福音派基督教最大教派之一的美南浸信会思想领袖阿尔伯特·墨勒，已经称它为“一个新的优生意识形态。”

据达利等人的观点，福音派反对人体增强部分是因为其认为人类不应该“扮演上帝”。达利说，“当我们试图超越人类自身，我们是否在某些方面像上帝一样了，就像亚当和夏娃曾经做过的那样？”他补充说，“我认为对基督徒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将有助于推动我们的辩论。”

耶稣基督末世圣徒教会也有反对的声音，他们说，身体是神圣的，因此不能改变。小而不明显的人体增强可能被摩门教领导人接受，更大幅度的人体增强很可能被“视为教会的问题，”杨百翰大学生物伦理学家史蒂芬·佩克说。

克利夫兰凯斯西储大学南亚宗教与哲学教授迪帕克·萨马说，印度教传统也有可能把人体增强当作潜在的危险，不过其原因和基督教不同。他说，人体增强很麻烦，因为它也可以用来减轻痛苦，这种痛苦是抵消恶业（因为前世做了坏事或者有了坏想法而欠下的债）所必需的。萨马说，在这种情况下印度教徒会认为人体增强技术阻止了人们洁净自己前世犯下罪恶的行为。

根据布朗大学人类学副教授谢林汉姆第的观点，伊斯兰教中有的学者和领导人会担心人体增强，也有人会支持它。她说，支持者可能认为新的人体增强技术可以帮助穆斯林世界赶上西方或者“至少不会更加落后。”其他人会因为“不想改变上帝的造物”而反对人体增强。

但是学者们认为，其他教会和传统宗教很可能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持反对态度，甚至不会有意见分歧。匹兹堡神学院的柯尔特那说，比如长老会、圣公会、卫理公会教堂这样的主流新教宗派不太可能去阻止其成员利用新的人体增强技术。匹兹堡神学院作为学生团体，主要由主流新教宗派教徒构成。“我没有看到任何【主流】新教宗派明确表示反对人体增强技术，因为他们不认为这是威胁，”他说。“相反，你会看到人们努力确保人体增强利益的公平分配，这样可以减轻可能由此造成的任何不公正或不平等。”

据信义宗神学家彼得斯的观点，许多主流教会积极看待人体增强技术因为他们将看到这种技术试图改善人类福祉和减轻痛苦的那方面。“我认为他们见证很多这类应用：努力利用这些新技术来帮助改善人类生活，”他说。

休斯说，佛教徒同样很可能接受甚至支持人体增强技术，因为它可以帮助他们成为更好的佛教徒，休斯是超人类主义的倡导者，也是佛教徒，还曾是一名僧人。人体增强能延长生命，让人们更聪明，“会被视为是好的技术，因为你有更多的时间来获得启示……你可以更有效地帮助别人，”他说。

所有犹太教主要运动的犹太领导人和思想家都可能会支持提高认知能力或体力的技术研发。“大多数犹太学者对人体增强技术没有疑虑，他们认为这是【犹太教法律的】延伸，将用于‘改善世界，’”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犹太教课题主任哈瓦提·罗斯·萨缪尔森说。“只要这种改善能减轻、消除病痛，那它本质上就是好的……，他们就会支持。”

尽管人们对于人体增强的功利与道义有着激烈的争论，但争论双方都认为即使只是一部分超人类的梦想成为现实，也会大大改变人类社会。这些变化如果发生，将有可能颠覆社会和宗教规范。它们将迫使教会和许多其他机构（包括宗教的和世俗的）主动适应新的现实。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我们社会最大的实质变化可能不是发生在我们的体外，即那些已经塑造了人类文明的农田、工厂和大学，而是发生在我们的体内——发生在我们的大脑、肌肉和动脉里，甚至我们的DNA里。

选自丨Pew Research Center

编译丨全球技术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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