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筱菲的散文:想念父亲
想念父亲
“我爸在你们学校上课,迟到早退别罚站啊,作业做的不好,也要表扬哈……”
我在老年大学工作,每天都要接待这些老人。
当好友在电话里笑嘻嘻地不断嘱咐我的时候,我顿时无语,心在瞬间被揉碎,我想起了我那早已离开我们的父亲!
一个亲戚跟我说过这样一件事,在一九九七年左右的时候,在宽城的百货商店一楼,有次父亲买了一个助听器,但发现质量有问题想调换一下试试。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使女售货员立刻不耐烦起来,刁钻蛮横、态度极其恶劣,对一位老人的要求不但置之不理说话还极其没有教养,于是父亲和她理论起来,偌大年纪怎能与泼妇理清是非?
最后,正好亲戚路过,看到是我父亲就赶紧解决了这件事,才劝父亲回的家。刚强的父亲受了莫大的委屈,但并没有和我们说起这件事,他始终弄不明白,国家怎么可以让这样的人为老百姓服务。
好长时间后,亲戚和我说起时,我当时竟有窒息的感觉和揪心般的疼痛,满堂儿女,父亲受委屈时,我们竟无人在场护他周全,生我们何用?
父亲病重说胡话时,我听见好像又提了这件事,他压在了心里,成了过不去的坎。我一度想找到那个人,让她到我父亲的坟前道歉,让她知道,作为一名服务人员,恶劣蛮横的工作态度是怎样的伤了一位老人的心。相信老天不会原谅她!
想起一个故事,一位年迈的老人走进商店,他正要费力的推开旋转的玻璃门,但门一下开了,一位姑娘微笑的为他推开了门,他急忙说“谢谢”“不用谢,我只希望我的父母出门在外,也有人帮他们一把”,姑娘礼貌的说。
我相信因果轮回,我相信善恶之报自有定数,老天从不会亏待每一个好人,每个人的好运都是自己结下的善缘,好人都会有美好的结局!
我多希望,我也能像我那位朋友一样,不管父母在哪里,都能安排人照顾,让年老的他们出去办事不会碰壁,不会被人责难,不会在外面受到冷落……。
其实,父亲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年轻时不仅相貌英俊却口才极好,虽认不得几个字,但说话有条有理,令人信服。
后排左起:老姑、老叔、四叔、三叔
前排左起:父亲、大姑、姑父、大伯
我小时候,家里总是有人来请他出面,帮着调节邻里纠纷和家常里短,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也都会请他到场。放学回来,我也经常会看到一些陌生的面孔在我家喝酒吃饭。我清晰地记得,那时父亲在饭桌上推杯换盏、妙语连珠,特别有大老板的风范,来的那些都是他的生意伙伴或是帮助过他的朋友,父亲是一位知恩图报、仗义且有担当的人。
听老人讲,奶奶生了七个孩子,五个儿子两个女儿,那时,战火连天,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爷爷多病,12岁的大伯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十六七岁就做小本生意养家。
可是,一九四六年因国家征兵,大伯和三叔都参加了八路军。一九五零年十月,身为尖刀排排长的大伯和运输班班长的三叔又随彭德怀老总跨过鸭绿江。
在朝鲜战场上大伯的英雄事迹广为流传,并成为同一批参军的八一勋章唯一获得者。
一九五三年战争结束后回国。这八年里, 家里除了大姑出嫁外,这一大家子人的生活便全都落在了的父亲瘦弱的肩膀上。聪明睿智的父亲把他会做生意的潜力发挥到极致,等大伯和三叔凯旋归来时,一家10多口人竟安然无恙!
听父亲给我们讲,当时四叔、五叔、老姑、都陆续的上了学,家里更加贫困。在揭不开锅的时候,奶奶让父亲拿着口袋,走北大岭王八梁去龙须门骆驼厂(现在开车需2个多小时)大姑家借粮,当时,大姑夫是制作柏木香的大财主,骡马成群,雇人众多。
当父亲爬山越岭忍饥挨饿的把多半袋子粮食扛回家时,却发现是喂马的杂粮夹着颗颗马粪。从此,刚强的奶奶长了志气,再也没有向任何人开口借过粮。
后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大姑干啥去了,就不能派个下人骑着马送送背着半袋粮食的弟弟吗?
真的是“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那时,父亲也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以前都是大伯管家,现在没指望了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他首先把家里的土特产小米、栗子等,背到口里(太平寨、洒河桥、遵化一带)换回一些农具和日常生活用品,勉强度日。后来,他想让家人过的更好一点,就想把大伯的买卖关系接上。可当时没有电话,大伯也没留下地址,于是,父亲想拼一下运气,就赶着和大伯经常一起做生意的那头毛驴上路了。
父亲让毛驴自己在前面走,他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走了整整一天,快天黑的时候,终于,走到遵化附近一家的大门口,毛驴熟练的走了进去。这时,只听见屋里有人高声欣喜的喊道:“张永庆来了”。父亲听此,悬了一天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
买卖接上了,以后的日子就殷实多了。
父亲给我们讲他传奇故事的时候,风趣幽默,把我们听得胆战心惊。
那万一毛驴记不住路了怎么办?
后排左起:小哥、三姐、二姐、大姐、大姐夫
中排左起:四姐、妈妈、爸爸
前排:我和弟弟
有了买卖,日子好多了。父亲为四叔娶了亲,供五叔上了当时的中专现在的大学,分配在朝阳工作。三叔从朝鲜战场回来后,父亲又亲自带队接来了三婶,他用自己的智慧和瘦弱的肩膀担起了全家人的重担,受苦受累从无怨言!
由于当年父亲年龄太小身体瘦弱,风寒露宿、常年奔波,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使老年时落下了心口疼的病根,每次秋忙犯病时,父亲痛苦不堪,我们家就像末日来临一般。后来父亲自己说,是因为当年饿得实在不行时喝凉水所致。哥很是不解,“您背袋里不是有烧饼和钱吗”?“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呢,不能动啊”,父亲无奈的说。
感谢上帝的冥冥之中的指点,在三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再三邀请下,从不出外诊的峪耳崖金矿名医方大夫,毅然决定骑八里地山路的自行车来到我家给父亲治病。从此,父亲的病再没犯过!母亲说:方大夫是我们家的恩人!
爷爷奶奶去世后,叔叔姑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们姐弟七人也依次长大。父亲年轻时走南闯北,自己没有文化定是吃了不少的亏,所以,让儿女们读书上大学是他毕生的心愿。
我记得我的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父亲的眉宇间藏满了笑容,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特别高兴,那天中午,饭桌上破天荒的多了两瓶啤酒!
父亲对我们的品行教育是很严厉的,但生活中他很宽容。有一次,父亲去干活了,我想给父亲一个惊喜。于是,让妈妈不要插手我给父亲做馒头。终于等到父亲回来,吃饭时我满怀欣喜的端上来一看,却是一个个没有发的小面球。父亲大口的吃着,不但没说我,还难得高兴的表扬我说:“我老闺女会做饭了!”
我心里特别难过,那天一口饭没吃,我真没用!
父亲那天吃饭的表情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记得我去沧州画画时,要去唐山做车,那天,我一个人走在那漫天大雪中,出生牛犊不怕死,我觉得好玩极了。可父亲就是不回去,追了一程又一程。当时,我还嫌他多事,现在想想,他该是多么的放心不下,一定是非常的挂念我。感谢上帝,那次,我很安然无恙的回到家!
爸妈在这里把我们养大,这是我们魂牵梦绕的家
我刚上班的时候,父亲总是提前把我的小自行车搬到大门口,擦好,等我一出来骑上就走。我从来不曾说过“谢谢”,我就是那样理所当然的把父亲撇在脑后,即便我不回头,我都能感受到那目送我的眼神,幸福极了。
下班稍晚,在胡同口,就会远远的看到看似不经意其实在一直在等我的父亲,我总是快乐叫声:“爸”。然后他接过自行车我们回家吃饭。
女儿没心没肺的快乐,都是因为有父亲那双大手为我支起的伞,撑起的天!
后来,父亲病重,稍一清醒,就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唯恐以后的生活中有过不去的坎,不能理智应对,还把自己后事向哥交代的清清楚楚。最后被病魔折磨得神情恍惚,说话都很困难的时候,我含泪问他“爸,还认得我吗?”他艰难的看着我,拼劲全力的像是微微的笑了一下“老闺女”,那一刻,我紧紧的抱住了父亲泪流满面。
记得有部电影《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已经远去》,父亲离开我们后,我的天塌了,鬓角第一次开始出现了白发!
“父母在,人生尚知出处,双亲离去,人生便只剩归途,”
父亲拉着我的手走过童年、少年、青年.....最美好的日子,是因为有父母的陪伴,最难忘的记忆,里面都是父母的点点滴滴。我没能好好的照顾他们,每每想起,心如刀割,如鲠在喉。
想起那句话:如果你已中年,你的父母还健在,那么,你是幸福的!
张筱菲
2020年4月清明节
作者简介:
张筱菲,承德宽城人,满族,擅长钢笔画,专栏女作家。毕业于河北民族师范学院美术系油画专业,文学学士,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河北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承德市艺术摄影家协会常务副主席,承德市双桥区政协委员。
作者其他乡情散文:
华燕检测感谢您关注 老羊铲史
验车到华燕 快捷又方便
地址:承德市开发区东西营(鸡冠山地质博物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