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爱的《传习录序》,看一名“真爱粉”应具备的修养
徐爱这个名字听起来偏女性化,但是其实是一个英姿过人的伙子,他字曰仁,号横山,浙江人,出生于1487年,于1517年去世,享年31岁,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正德三年(1508)中进士,时年二十一岁】,还娶了王阳明的妹妹为妻,成为他的妹夫,也成了王门最早的弟子。
从《传习录》内容来看,徐爱不是一个天分很高的人,但是却是最认真的一个,对于“致良知”学说的观点深信不疑,并且努力身体力行,也会有思想上的反复,需要老师兼大舅哥的教导,很鲜活、很有特色的一个人物。王阳明对这个后辈很看重,常常把他比作颜渊,在他去世后,有一次王阳明讲学,讲到“仁”的观念的时候,突然叹息道:“安得起曰仁於泉下,而闻斯言乎!”想起要是徐爱在身边,一定会就“仁”的理解发表精彩的见解,颇为难过,随后带着弟子们到他的墓前去祭拜,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徐爱是个很有心的人,长时间在王老师身边,经常听王老师讲课与教导,感觉对自己的帮助特别大,又因为在长时间“知行合一”的感悟中对心学愈发热爱,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把老师讲授的内容记录下来,为此还挨了老师的批评。因为中国古代的大哲学家并不自己著述,正如《论语·述而》所言:“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大师们讲究将古人的智慧心得加以陈述,而不是加入自己的思想。王阳明说:“圣贤教人,如医用药,皆因病立方,酌其虚实温凉、阴阳内外而时时加减之。要在去病,初无定说。若拘执一方,鲜不杀人矣。今某与诸君不过各就偏蔽箴切砥砺,但能改化,即吾言已为赘疣。若遂守为成训,他日误己误人,某之罪过可复追赎乎?”(大意就是我平时讲课内容启发大家的,对于每个提问的同学都有相应的回答,如果偏执而笃行,容易出大问题的,回头要是耽误了大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但是,徐爱同学学习很认真哦,他回答:“如子之言,即又拘执一方,复失先生之意矣”(意思是说:先生你要是这么理解,那就偏离了心学的宗旨),这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可以想象王老师当时的心情,这句话可不好反驳呢。但是,徐同学还有后招呢,他说:“今备录先生之语,固非先生之所欲,使吾侪常在先生之门,亦何事于此,惟或有时而去侧,同门之友又皆离群索居,当是之时,仪刑既远而规切无闻。吾侪于先生之言,苟徒入耳出口,不体诸身,则爱之录此,实先生之罪人矣;使能得之言意之表,而诚诸践履之实,则斯录也,固先生终日言之之心也,可少乎哉?”(大意就是:我有幸能够常常在身边听先生讲课,但是其他有志于学习心学的人他们并没有我这样的条件,到时候他们想学习又不知道从何而学起,那么随着时间流逝学说必然会没落。况且我对于老师所说的,并没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能知行合一,那么我做记录就是给老师招黑锅,但是能够一边学习一边运用,客观记录,那不正是老师所讲的真谛么?)
说实话,这篇序内容不长,王老师也就说了四分之一,剩下的都是徐同学的反驳,虽然有些絮叨,但是有理有据有节,王老师可能哑口无言(或者王老师说了,徐同学故意没写,毕竟这篇序的作者是徐同学,他享有第一著作权),这要是换到当代的语境来看,这是妥妥的“真爱粉”驳斥“偶像”啊!但是,徐同学不是盲目追星啊,是真的有认真学习,真的学以致用,拿王老师的话反驳王老师的观点,况且撰写《传习录》也不光是为了自己和老师,更是为了其他的同学能够一起学习,这样的胸怀才是一名“真爱粉”该做的事情。
而这不仅仅成就了王老师(王老师“真三不朽”里的立言就是指《传习录》流行于世),也成就了徐同学(虽然徐同学英年早逝,但是他作为著述的元老,在书的开头他应该有姓名),还成就了很多王学后人(王畿、钱德洪、邹守益等心学大家),由此可见,追星不是坏事,但是要有“真爱粉”应具备的修养——知行合一,学以致用,寻找偶像身上的闪光点去激励自己不断成长,这才是对偶像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