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椒红之血染山寨

秦椒红之血染山寨

作者:潘运明 (省级作家 、非遗传承人 著有蹚将系列丛书)

血染山寨

娘娘山夜半的山风像波浪滔天的大海吼叫,又似千百只野狼在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郜永成和衣躺在草庵里铁蛋的铺子上,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聆听着滚滚林涛,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他想起了惨死的爹、大哥、二哥,想起家中瞎眼的娘,想起……家破的滋味让他愁肠百结,世道多变,人间险恶,让他明白许多道理,但却理不出个头绪来。五更里,他刚迷上眼,就作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大哥秋成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轻轻唤叫:“兄弟,为哥报仇啊!”他伸手去拉,什么也没拉到,从窗口吹进屋的一阵野风把他吹醒了,身上冷汗涔涔。

窗外刚刚泛白,郜永成拖着枪,掩了门悄然来到外面。山寨尚沉睡在梦境里,没有日头没有月亮没有人影,天地似乎不存在了。他辗转几个地点,发现低矮的草屋里都有喽啰熟睡,那撼山的酣声像母猪熟睡发出的声响,郜永成看似随意,其实在有意寻找黄天虎的住处。果然,后山有座坐北向南的宅院,从外观上看去倒也一般,只是那宅院依地势垒墙筑屋,青石青瓦,屋高墙厚,铜墙铁壁般坚实。由于堂屋太高,东西厢房比例有些相对失调,给人以鹤立鸡群之感。房脊和青石垒砌的院墙上,长满仙人掌和瓦松,虽经晨霜浸润仍傲然挺立,坚韧不拔。前院的门楼是个两层楼房,简直就是一座炮楼,上有小窗,墙壁上留有枪眼,不仅能睽视门前动静,且易守难攻,左临危壁,深不见底,右挨柿林,神秘莫测。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满园的柿叶如同用鲜血染过。

郜永成断定那宅院很可能就是黄天虎的老巢,他没有贸然去敲门,而是站在沟沿,迎着山风冷静地思虑好一阵,牙齿在嘴里咬了咬,心情平静地提起枪,大步流星,径直来到宅院前。

此刻,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似乎要窜出胸腔,跳出嗓子眼儿。每登上一级青石条铺的台阶,死神仿佛向他挥一挥手;踩上一片树叶,踢翻一粒石子,都会情不自禁地心惊胆战,汗毛乍乍。一阵清风掠过,他的心也随着一阵战栗。黑油漆大门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虎视眈眈地简直要吞噬他。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在身处逆境沉溺复仇却无法实施的时候,只是对仇者恨之入骨,但把复仇的行动看得过于渺茫,以至于身心受到空前的煎熬;而要面对现实中的仇者时,又往往变得心情复杂,望而却步。郜永成并非圣人,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处在慌乱之中,由于对成功没有多大的把握而变得犹豫不决。可是,弓已上弦刀已出鞘,退却已是不可能的了,机遇稍纵即逝。走过去,义无反顾地走过去——生与死,对与错,情与仇,泪与恨,都有可能一了百了,即便头磕断、血流尽,付出生命的代价他都无怨无憾。

站立门口的郜永成心朝澎湃,伸手敲门手却抖得厉害,张嘴呼唤喉咙里却像塞了棉絮,他想理理思路,内心却烦乱如麻,手几次伸过去却因信心不足又缩回来。他烦躁地向四周张望,周围沉寂如水,只有树上的鸟雀们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这好像在做梦,幸亏喽啰们都还没起来,不然,被人发现后果难以预料。

时光在悄悄流淌,东方地平线上已经发红,郜永成攒足一股劲儿,敲响了黑油漆大门。

“梆、梆、梆……”敲门的手在哆嗦,心里如同擂鼓。

“梆、梆、梆……”他加重再敲,心里稍稍平静,门内门外仍然没有动静。

院里没人?或是有人不愿开门?日头都站在地平线上了,如果院里有人是应该听到的!永成有些迷乱,迟迟疑疑地接二连三的敲击着,心急火燎地等待着……

院里飘出女人的声音:“是谁这么不知规矩,大清早敲门是送终哩呀?!”

永成分辨得出这是嫂子的声音,柔柔的,尖尖的,奶声奶气。他的腿肚发软,心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梆梆梆,梆梆梆……”永成一刻不停地敲击。

“敲敲敲,聒死人了还敲!”两扇门猛然闪开,一个穿着入时,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站立门口,蹙眉瞪眼,一幅凶巴巴的样子。也许是睡眠不足还是忧愁所致,那头乌亮的长发显得凌乱不堪,像一堆老蒿子,苍白的瓜子脸失去了往日的亮泽,眼睛直勾勾没有一丝灵动,那举止笨拙的样子一眼就看得出是个怀有身孕的女人。

永成迎上去,低低而又亲切地叫道:“嫂子,我来看看你。”

也许女人被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惊呆了,拿木梳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机械般一动不动,傻愣愣地盯着郜永成的脸,好一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

“嫂子,我来看你哩。”永成的这一声喊叫俨然招回了女人的魂灵,她本能地向后退了退,尴尬地惊问:“你,你是人是鬼?”

“我是雪成啊,嫂子,你把我忘了?”永成的话穿骨透心,让女人感到浑身冰冷。

“哦,雪成,吓死我了,我还当恁哥那死鬼显灵啦。”

“嫂子,兄弟特来看你咋不让进屋坐坐呀?”

“噢,嫂子懵了,雪成,你进来吧。”话一出口,女人立时就后悔了,她见雪成背后竟然背着一杆枪,气色也不咋对劲儿,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耍无赖的吧?既然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又见雪成迈步往院里走,女人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自打姓黄的把她裹胁到这娘娘山寨,尽管好吃好喝待她,但她仍觉得茶无味饭不香,心里默默念叨着郜秋成能来救她下山,她为此没少受皮肉之苦。她的身子被姓黄的糟蹋,内心仍埋藏着她的男人,一个年轻少妇在这乱世光景,就像一棵草,哪里还会有尊严,简直不被当成人看!她内心的痛苦谁能理解?她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时,命运不济,怪这吃人的世道。后来,从喽啰嘴里得知,郜秋成在鲁山县街门遭陷害致死,她从此才死心塌地的跟姓黄的了,其实不死心又能如何?她肚里已经怀上姓黄的骨血,真怕有什么变故发生。女人的思绪飘飘,但很快又回到现实,她激灵灵打个冷颤,蓦然清醒:雪成此来是不是来治业的呀?唉,果真是,那可怎么办?那死猪昨晚翻腾大半夜,现在还在背床呢,情急之下,她想起得给那死猪捎个信儿,好歹有个提防,以免闹出事端,作为女人她能做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见雪成正迈步进屋,她焦急地提起嗓门对着窗口大喊道:“雪成混哩中了呀,还弄杆好枪,不知你的枪叫啥名字!”她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有意告诉屋里人,郜雪成带着枪来了,你可要提防着点。

郜永成本以为到屋里与嫂子扯上几句话,然后见机行事,她这样乍乍乎乎一喊叫,也明白这话中的话,更坚信黄天虎在屋里,不觉间加快脚步,暗自埋怨:嫂子啊嫂子,我这是来给咱家报仇雪耻哩,你咋能这样啊,你无情也别怪兄弟我无义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今天不是姓黄的死就是我郜永成亡。

前些日,黄天虎把杆子从瓦屋拉回来时,弄了不少烟土,每每在睡前或起床后,先对着烟灯把瘾过透,睡觉觉香,喝茶茶甜。女人起床后,他的烟瘾又发了,半躺在床头,对着烟灯,正在一口接一口地抽烟。这是昨晚弟兄们在大营寨抢来的上等卢氏烟丝,几口下来,顿觉回肠荡气,浑身麻酥,骨缝里似有千万只蚂蚁轻轻舔食,那魂儿也飘飘荡荡若即若离,两腿叉开陶醉在仙境里。忽听女人在门口一声尖叫,他将枕下的盒子枪取出来放在了手边,欠欠身子,又懒洋洋地过起了瘾。心里思忖:别说郜雪成一个板泥蛋儿的毛孩子背杆柴火棍来,就是抱个“鸡娃炮(抬炮)又能怎样,他俩哥姜不辣、一瓣蒜不也挺二蛋么,还是让我略施小计给收拾了?况且那杜时辰(杜启斌)、牛天祥、白明心(白朗)等大小杆头都成了缩头王八,何况一个小毛孩子,能兴起多大风浪……哼,等着把这些杆子一个个收拾了,做个名副其实的“静山虎”,与“中州大侠”王天纵平分这豫西绿林,将来把势闹大了,皇帝老子的龙墩也敢坐坐。

应了那句俗语:大意失荆州。那天早起发生的事情黄天虎稍有防备,可能会是另一种结果。当时也许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偏偏他没有在意,让郜永成钻了空子。

郜永成跨过门槛时,屋里浓烈的烟气把他冲个趔趄,他用眼睛对屋里轮了一圈,然后定了定神,改变方向冲向挂着布帘的西梢间,用枪管挑起帘子,发现腾腾烟雾中大床上影影绰绰有人,可能这机会来得太突然,他的脑袋嗡的一下,脱口叫道:“虎哥,还没起床哩?!”

床上的黄天虎没欠身还没答应,郜永成便大喝道:“爷爷来也!”话落枪响。黄天虎也是在刀尖上滚过的绿林行家,在枪响的那一刻,他像泥鳅般“卜溜”滑倒床下,疾速反手一枪。关键的一枪打偏了,正打在窗框上。郜永成正为是否打中犹豫,见床上棉被忽的被掀开,人钻进床下时一颗子弹飞出,再次扣动扳机“砰砰砰”直往床上床下来回猛射,并迅速蹿到床前,屋里的烟味掺混着火药味呛得眼睛发酸,口里发甜,他下意识地向床下再看,发现黄天虎头上身上的血汩汩流淌,砖铺地上有大片殷红的血,他伸出手指在黄的鼻孔前试试,确信已经断了气,才长长舒了口气。烟灯、烟盘、烟扦、烟枪、烟戥子撒落一地。他缓缓站直身,一脚踩在黄天虎的尸首上哈哈大笑起来。

女人跨过门槛,听到雪成狂笑,“唉呀”一声惊叫,转身便逃,跌跌撞撞向大门口奔去。

“来人呀!杀人啦!救命啊……”那喊声在清冷的早晨听来凄凄惨惨,让人揪心扯肺。

郜永成听到喊声,猛的一症,跳出内屋冲出堂屋,见嫂子已到院中,断喝道:“嫂子,站住!”

女人双腿发软,打个侧歪,又发疯般继续向门口奔跑着呼叫着。追已来不及了,郜永成一怒之下,托起枪,血红着眼睛吼道:“嫂子,再跑兄弟可对不起了!”

女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只管呼叫着向前奔逃,很快就到了大门口,郜永成痛苦地闭上眼睛,扣动扳机,“砰——”清脆的枪声炸响了,永成心里的疙瘩也炸响了,当他睁眼寻找嫂子时,女人竟无影无踪。他三步两步跨到大门口,发现嫂子头朝前脚朝后栽倒在前面的青石板台阶上,黑发随着轻风飘动。

郜永成双膝跪地,眼里忍着泪水,默默地把嫂子的脸翻转上来,望着一张蜡黄的脸,理了理她的乱发,顿觉翻肠搅肚,万箭穿心,他像是对嫂子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嫂子啊,兄弟对不起你,你活是郜家人,死是郜家鬼,我会用最好的棺木把你和俺哥埋在一起的,要恨你就恨这吃人的世道,恨我郜永成无情无义……”

待郜永成站起身时,整个山寨如同锅滚一般。呼哨声、号角声此起彼伏,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叫骂声及其枪声,从四面向后山滚来。永成清楚,各路口、出山的道也许早被堵住把死了,现在只能孤注一掷,想方设法离开这是非之地。阳光下,望着地面上的斑斑血迹,永成在心里默默念叨:不是官腐吏败,遭人陷害,郜家何至于弄到这般境地,叔嫂自相残杀?嫂子呀,恁兄弟是迫于无奈啊,千不该万不该,只不该咱骨肉相残,可恨这苍天无眼,逼得人活不下去,嫂子呀,黄泉路上你慢些走,待兄弟回头给你厚葬吧!

说来也巧,昨晚众喽啰在山下“撕围子”(攻打村寨)竟然满载而归,掳获不少烟土,还绑到不少“花票”(大闺女或小媳妇),这些“票子”(人质)多如花似玉艳若桃李,几个月没尝到女人味的的喽啰们按捺不住,冲进“秧子房”(关押票子的地方)大泄淫威。

掳到山寨的“花票”(大闺女或小媳妇)中有个标致的小媳妇正奶婴儿,被一莽撞汉子拉起便走,小媳妇挣扎着要继续喂奶,那汉子一时性起挥刀砍去婴儿小头,掂起两腿扔出窗外,扑进小媳妇胸怀里有滋有味地吮起奶来,小媳妇惨叫一声昏厥过去,那汉子一抹嘴剥去衣裤像扛麦桩一样背起便走。

屋角处脸上抹锅底灰的那个姑娘,不知谁迎头泼去一盆水,露出了杏仁样的小嘴和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姑娘“扑通”跪地求饶:“好汉爷爷,放了我吧,蹚将大老爷,行行好吧,要啥都中……”像是个小头目模样的秃顶汉子狞笑着走近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嘿嘿笑道:“让蹚将发善心,你跑错门了,弟兄们,一人一个,今黑咱就拜堂成亲,上啊!”

待喽啰们把齐哭乱喊的的女人扛走后,那秃头全然不顾躲在墙脚姑娘的哭求,胳膊一夹来到自己土老屋里的炕上,剥去姑娘的上衣,揭去她的奶罩,把玩起她饱满高耸的奶子,由于长期为匪,那硬硬的指甲从未剪过,养有一寸多长,把姑娘一对嫩白的乳峰抓挠得鲜血淋淋,狂呼乱叫,他嘿嘿笑着把嘴凑上去,接着顺手撕破姑娘的裤子,重重的身躯压向瘦弱的姑娘……

一声声惨叫,一声声哀嚎,令娘娘山的夜色颤抖不已。

喽啰们心满意足,各自把“花票”(大闺女或小媳妇)送回“秧子房”(关押票子的地方)时,鸡已叫过三遍。当一个个还在做着美梦的时候,山上突起枪声,他们勉强打起精神,神色恍惚,呵欠连连走出各自的窝棚,好一阵子才乍呼着涌到后山来。

永成闩死大门,闪身躲避着门楼上射出的子弹退回到堂屋,再次向枪膛里装好子弹,与门楼上的弁兵对峙一阵,两个开门的弁兵被击毙,三个跳墙逃走。院外声音嘈杂,他却显得气定神闲,忽然他在搜寻黄天虎的梢间时,发现床下竟有两颗木柄炸弹(手榴弹),顺便掖在腰间,在床头又摸出两把汉阳造左轮手枪及数十粒子弹。

院子外面人声鼎沸,叫嚣声不绝于耳,有人踹着门骂骂咧咧,有人攀上院墙高呼着,要捉拿凶手,为黄大驾杆报仇。郜永成自知一人难敌四手,生怕大门被人撞开或有多人同时越墙而过,后果不堪设想。情急之下,他从腰间抽出一个木柄炸弹,拉断弦,甩出墙外,第一次用这东西,他弄不清会有多大威力,就听到“轰!”一声巨响,几块碎石泥土随着震天动地的响声飞溅院里。墙外的叫嚷声也哑了下来,他跳到当院举起大十响“砰!砰!砰!……”朝天连放数枪,高声叫起牌子:“山上众弟兄听清楚:明人不做暗事,爷爷是梁洼街的郜永成,今天特为报仇治业而来,此事与尔等无干,因姓黄的陷害我父兄姜不辣郜秋成、一瓣蒜郜春成,强夺我嫂,天理难容,已被爷爷‘交炮’(杀死)了,天佑于人,大仇已报,谁若不识抬举硬往爷爷枪口上撞,爷爷奉陪到底!想‘拉杆子’(纠集结伙)继续蹚的,请到大刘村找白朗白大哥,绝不为难弟兄们!”

一席话说得喽啰们个个像霜打的叶子蔫了,再也提不起劲头来。刚刚还火暴如炒锅里的玉米,叫嚣着舞长矛、鸟铳、笨炮等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喽啰,听到这番话,像当头泼来一盆凉水,哑然无声了。他们其实心里在咂磨,觉得院里传出的话不无道理,只恨姓黄的做事太绝!有人窃窃私语,黄驾杆霸人妻室,害人弟兄,留下孽债,人家治业,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这郜永成敢于只身到山寨报仇可谓孤胆英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于情于理并无不妥,况人家说得清楚,对咱这些人并没恶意,何必多管闲事。既然黄驾杆已死,咱还拼个啥,争个毬,不如早早散伙,各奔前程。

稍时,嘈杂声又响起来了:“弟兄们,有随我赵二蛋的走!”

“哥们儿,愿跟咱陆生铁的来!”曾与黄天虎换过贴的几个无赖,起初一个劲儿地怂恿众喽啰快点翻墙撬门,捉拿郜永成,听到如此一番喊话,见喽啰们像泄了气的皮球,本就不怎么牢固的人心忽散,气得跺脚骂娘,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怎么喊也无人理睬。这些家伙,平日里靠着黄天虎仗势欺人,对弟兄们非打即骂,没个好脸,现如今哪能驾驭得了这些人?他们每每下山劫掠多是人自为战,股自为杆,各行其是,难已统领,现如今出现变故,硬要阻挠,难保不生枝节,他们见大势已去,只好望着空山兴叹。

直到夕阳西沉,暮色浓重,永成觉得时机已到,先将裹着黄天虎人头的包袱撂出院外,见并没有人放枪,他才纵身攀上厢房,越过房脊,从院墙跳下,落在外面墙根处草丛里。脚刚站稳,忽听丛林里有响动,一个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出来啦!?”

永成摆枪喝问:“谁?”

“别开枪,别开枪,我是铁蛋,等你多时了,快,这边安全,往这里走。”

林子里哗哗啦啦一阵响动,永成怔了片刻也跟着铁蛋走向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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