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钧:不羁是我的炸药包,在四十岁时炸得我遍体鳞伤

第一次知道郑钧,是因为初中时候,朋友在卡拉OK点了一首《回到拉萨》。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郑钧的歌,MV里的他,像个行者,扛着吉他,带着墨镜,一头卷毛,背后是布达拉宫藏蓝藏蓝的天。

就着郑钧呓语般的吟唱,他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对人对事的不羁,也唱进了我心里。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拿着mp3,在网吧里下了他所有的歌。然后在万籁俱寂的夜晚,窝在被窝里,听他唱“我的爱赤裸裸”,想象着他缩着脖子,耸着肩,抖着腿,自我陶醉的样子。

他不惧一切地怼天怼地,怼四大天王不懂唱歌,说周杰伦的歌不值得去听,讽刺花儿乐队和阿牛唱的不是音乐。

这个叫郑钧的年轻人,似乎具备某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每一个忍受着现实生活的枷锁,却又无力挣脱平凡的年轻人。

对我们来说,郑钧是偶像,是自由与不羁的领航员,是情绪的宣泄口,是具备某种时代象征的符号。

但对郑钧来说,不羁成了他生活的炸药包,在他四十岁时,炸得他遍体鳞伤。

大学是郑钧转变的分水岭,尽管在此之前,郑钧就难掩骨子里的叛逆,但他还是按照母亲希冀的那样,走着一老本等的路——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就读于杭州电子工业学院,读工业外贸专业。

因为专业能接触到的外来事物多,就读大学期间,郑钧听到了大量来自英美的流行和摇滚音乐,这给了他很大触动,也让摇滚音乐的种子,在他心底扎下了根。

他开始自学吉他,还玩起了乐队,在学校办的晚会上翻唱崔健和罗大佑的歌,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发展下去,郑钧很有可能成为一名会唱摇滚乐的普通白领。

但命运却措不及防地给他开了个玩笑。

大三时候,郑钧因为打架被记了处分,导致拿不到学位证和毕业证。为了完成学业,他只好在一位好心的外教老师的帮助下,计划去美国念书。

在等待出国留学的两年里,不愿意再问家里要生活费的郑钧,跑到歌厅唱歌,甚至不计报酬地随西安当地的某个歌舞团,到很艰苦的地方演出了好几个月。

也就是在这段动荡的时间里,郑钧创造了他的第一批作品,包括日后那首让他成名的《赤裸裸》。

歌舞团的演出工作结束后,郑钧跑到北京办签证,无意中结识了黑豹乐队的前吉他手郭传林。当时黑豹正在找主唱,郭传林把郑钧的样带拿回家听了一晚上。第二天,郭传林没说让他来黑豹当主唱,却告诉他,让他等几天,要给他介绍一个大老板。

这个郭传林口中的大老板,就是已经发掘过Beyond、王菲和“黑豹”的著名音乐经纪人陈健添。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以音乐为名向郑钧抛出橄榄枝。回到家,郑钧跟妈妈说以后要靠音乐谋生,妈妈听完大吃一惊,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从小连唱歌都不喜欢的混小子,竟然会走上音乐的道路。

尽管妈妈心存异议,但郑钧还是想都没想,就把自己奔波两年的赴美之路给断了。

1994年,郑钧发布了首张专辑《赤裸裸》,他把自己对爱情和人生的希望和失落,都唱进了这张专辑里。再之后的《回到拉萨》,又掀起了很长时间的拉萨热,也让郑钧成了第一个登上Billboard音乐排行榜的中国歌手。

也许是成名之路太过顺遂,有钱了的郑钧,迷恋上了夜夜笙箫的生活,大概有10年时间,他每天在酒吧过夜,玩到天亮才回到家,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两三点再起床,把三里屯从不繁华喝到繁华。

在那段荒唐的时光里,郑钧肆意放荡,女朋友众多,如果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把脚指头加上数,都数不清有几个。”

但夜夜笙歌的生活,并没让他感觉快乐,因为怕女友们知道他的不检点,郑钧只能揣着秘密过日子,每天都看起来心事重重。

他的生活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尽管“野马”看起来活力异常,他却不是野马的驾驭者。

生活的失控,让郑钧恐惧,当他试图摆脱纸醉金迷的一切,重回轨道时,陪伴他走过大学时光的发妻孙锋,却决定跟他离婚。

孙锋说,郑钧像是个被宠坏的坏孩子,她受够了这个怨天尤人、不可救药、自私自利的坏孩子。

前妻带着女儿出走美国,郑钧成了孤家寡人。没了妻子束缚,孩子制约,郑钧从夜夜笙歌变成了借酒消愁,他每天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呆,从早到晚都不出门,把自己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他逐渐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荒唐自私,他心里怀着对前妻与女儿的巨大愧疚,不停地反思。

也就是在郑钧试图改变的时候,刘芸走进了他的生活。

两人的初次相见是在电影院,朴树的老婆吴晓敏邀请几个圈内朋友去看电影首映,命运巧妙,郑钧和刘芸两人同时迟到,两人到的时候首映厅已经没了位置。

郑钧先开口,说:走吧,我带你去别的电影院看。

彼时的郑钧已年过四十,经历婚姻变故后的他褪去了年少的张狂,多了几分对生活的感悟与成熟;而正处于事业巅峰的刘芸,也“圆滑”地拥有表面上的大家闺秀和知书达礼。

两人在一次又一次地推心置腹中,相爱相知。尽管日后接受采访时,郑钧曾开玩笑说刘芸的知书达礼是个骗局,但郎才女貌的两人,还是被网友们看作是一段天作之合的爱情佳话。

可只有郑钧自己知道,佳话是假的,锅碗瓢盆酱醋茶,吵架冷战撕破脸是真的。

刘芸是湖南人,人送绰号“湖南芸姐”,是个不折不扣的辣妹子,讲话声音大,说话像吵架,这让在书香门第长大,从小被教育说话都不能大声的郑钧感到很不适应。

两人一吵架,表面上看起来知书达礼的刘芸,也再无法掩盖骨子里的蛮狠,本性爆发,摔东西,吼骂,气得从来不会摔东西的郑钧,拎着凳子往地板上掷,却没想到凳子是橡胶材质的,竟从地板上弹了起来。

郑钧忍不住笑场,却又觉得吵架时笑场有失威严,赶紧摔门而去,刘芸不甘示弱,一路追着他跑到电梯口,掐着腰骂他,说郑钧从头到尾的衣服都是她买的,让他还给她。郑钧也不怂,麻利地脱掉上衣裤子,穿着大裤衩背心出了门。

可吵过打过之后,两人还是和好如初。郑钧对刘芸的信任,让刘芸深受感动,他从来不会问刘芸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回家。但只要刘芸打电话让去接她,哪怕是凌晨,郑钧也会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

曾经那么自我,不屑于形式的郑钧,为了让刘芸高兴,还高调地补办了婚礼;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刘芸,为了能照顾家庭,多跟郑钧相处,从一年七部戏的接戏量减到了一年一部;郑钧也戒了烟,戒了酒,爱上练瑜伽,活得像个老干部。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作之合,有的不过是随着时光流淌,磨平人生棱角后,心甘情愿为另一人改变的信任与付出。有人为刘芸感到可惜,但刘芸说得坦然:爱,就是要在一起,如果连在一起都做不到,谈什么爱呢?

2010年,刘芸产下爱子郑熙岳。

比起对女儿的宠爱,郑钧对儿子的教育严厉异常,甚至专门为他定了家规:不能看手机、不能看电视、不能看平板……规矩细致到了不同的场景。

儿子跟他抱怨累,他说男子汉坚持一会怎么了?儿子跟他说渴,他说渴了忍一会不行吗?

他像是个刺头,处处跟儿子作对。

但郑钧却说,这样对待儿子,只是想让他从小就知道,这世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好,日后他会经历更多的磨砺和困苦。

郑钧举了个例子:如果你想告诉孩子盐的味道,你没办法说盐是咸的,因为孩子会接着问你,咸是什么味道?想让孩子知道盐的味道,唯一的办法,是让他亲口尝一尝。

郑钧把这种教育观念贯彻始终,一次,外婆没有如儿子的心愿,同意他看电视,儿子生气地失手用手打到了外婆,郑钧因此罚儿子站军姿四十分钟。刘芸不忍心,哭着为儿子求情,郑钧铁着脸:“说站四十分钟,就得四十分钟。”

对儿子如此严苛的郑钧,却总想跟女儿成为朋友,也许是因为对女儿心怀亏欠,他总是担心女儿在美国受苦,过得不够好。

他还潜入女儿的朋友圈,打探她的生活,装成网友跟她聊天,却被女儿察觉,屏蔽了他。但女儿只要主动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就能让他乐上半天。

后来,他终于明白,在女儿这个年纪,要跟家长做朋友实在不靠谱。之后,他就把更多的嘘寒问暖投入到了妈妈身上。

郑钧的妈妈是大学教授,他每次陪妈妈聊完天,妈妈都会非常认真地对郑钧说一句:“儿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我讲话。”

这个藏着大家气质的女人,一辈子活得坚强。郑钧自幼丧父,是母亲独自一人将他们拉扯长大,郑俊说:到了我妈妈这个年龄,如果她需要一个朋友,我愿意做这个朋友。

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家庭的郑钧,明显减少了在音乐上的创作,从一年好几首新歌,到一年也不出一首新歌,歌词里也不再有了曾经的跋扈与傲气,多了些温暖与自省。

郑钧对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他感觉生活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再没有当年心藏秘密的拧巴与挣扎,过得坦荡幸福。

就像他在歌里唱的:

并不是所有道路

要达到目的

也许只为无限风光

也不是所有的爱

都非要占有

成功的意义也许并不是功成名就,而是知道成功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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