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荷踪影/路遥《人生》刘巧珍、高加林、黄亚萍、张克楠,他们的爱情,谁对谁错?
路遥
路遥《人生》刘巧珍、高加林、黄亚萍、张克楠的爱情,谁对谁错?
作者/百荷踪影
路遥在中篇小说《人生》中塑造了不同出身,不同人生经历的两个女人的艺术形象。两个女人的爱情观各自不同,也造就了各自不同的人生命运。
刘巧珍是高家村二能人刘立本的二女子,刘立本爱钱如命,认为女儿上学完全是糟蹋钱财,因之巧珍和大姐巧英都没有念过书,唯有三女儿巧玲在新时代形式的逼迫下念了书。
巧珍虽然不识字,却是一个集善良美丽于一身好女子。她爱高加林,在追求爱情时她的决绝、大胆、主动,超出了一般乡村女子。当高加林接受了她的爱情,她对于高加林更像是仆人服从主人、母亲痛爱孩子。高加林要她刷牙,她就毫无顾忌地端上刷牙缸子蹲在自家的河畔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刷牙。
巧珍刚刷牙,嘴里的血糊糊直流,妹妹巧玲告诉她:刚刷牙的时候弄破了牙床是很正常的。村子里高加林刷牙、三星刷牙、巧珍的妹妹巧玲刷牙,大家谁也不奇怪。唯独巧珍的刷牙成了村里的一道西洋景,过路的老人孩子都在围观,都在看刘立本家的二女子嘴里血糊子流淌。
刘立本的二女子能翘得上天,好好个娃娃,咋突然学成这个样子了。一天门外没逛过,斗大的字不识半升,到学起文明来了?这天早上,几个拾粪的老汉见巧珍蹲在她家河畔上刷牙,满嘴都是血糊糊流淌,就驻足围观,人越围越多,后来的一个老人竟然认为巧珍得了病,说:还不赶快找医生!巧珍不怕村里人围观,是亲爱加林让她刷牙的,她不怕村里人议论,笑话。
这几天巧珍穿衣打扮,梳头洗脸打扮个没完没了,现在又翘得上刷起了牙。他前两天早就想发火了,现在又见自家前畔围了一群人看巧珍刷牙,便大声呵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还不赶快给老子滚回去,丢人现眼!
巧珍顶撞了父亲,委屈地哭了一场。
刘巧珍 剧照
巧珍和加林的恋爱村里人都知道了。刘立本坚决反对女儿和加林恋爱,发誓要打断高加林的腿。但巧珍并不在乎父亲的反对,照样和加林哥约会、见面。当加林喊上巧珍要到县城买些漂白粉,给村子里的井水讲卫生时,刘巧珍毫不犹豫地穿上加林最喜欢的那件米色的确良短袖衬衫、蓝裤子,推上自家的自行车,让加林骑车带上她,在村里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去逛县城了。
刘巧珍对高加林的爱,是事事处处无微不至的关心,她全心全意维护高加林的一切利益,高加林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高加林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高加林的痛苦比她自己的痛苦更痛苦。这就是刘巧珍的冰清玉洁母亲疼爱孩子一般的爱情。她帮助加林卖馍,队里分红了,她给加林送钱。高加林要她,她是高加林死心塌地的恋人或者妻子;高加林不要她,她依然视高加林为亲人,像母亲痛爱孩子,为高加林着想。
在大马河桥头,高加林提出分手,巧珍不但没有像高加林估计的那样闹得让他下不了台。她除了沉默流泪,就是嘱咐加林:到了外面,你要多操心,人生地不熟的,不像咱本乡田地……;张克楠母亲揭发高加林走后门,加林被辞退回村,大姐巧英等在路口要羞辱高加林,她给大姐下跪,求大姐放过加林;她向大姐的公公高明楼求情,希望高明楼帮忙让高加林重回村小学教书。
巧珍对加林的爱情可谓是母亲对于孩子般的爱。无论高加林怎样对她,她都不舍得高加林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高加林和刘巧珍 剧照
黄亚萍出生于军人家庭,是新时代的知识女性。她从小跟着父亲走了不少地方,见过不少大场面,是《人生》中直接影响男主人公高加林命运发生逆转的关键人物。
黄亚萍出身良好,受过较好的教育,穿着打扮时髦,性格高傲,大胆泼辣,主动追求理想的爱情。这一点和刘巧珍多少有些相似。但她们在对待爱人的态度上却有天壤之别,巧珍是无条件服从爱情,亚萍是无条件统治爱情。
黄亚萍是在读高中的时候,转来县城高中的新生,她对担任学习委员的高加林颇有好感。她长这么大,跟父亲走过好几个地方上学,所有她认识的男同学,都没有像高加林这样印像深刻。加林,高挑身材,热爱体育,读书涉猎面广,谈吐和其他男同学自然有大不同。
见过大世面的黄亚萍自然也是全校男生们瞩目的对象,高加林、张克楠对黄亚萍都有好感,但高加林碍于自己出身于农村贫困家庭,对于高傲洋气的黄亚萍只能是远观而不敢走近。尽管这样,对于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高加林,黄亚萍也是常常和他讨论学习和一些学习以外的话题,比如加林关注的国际关系的话题等等。
高加林是农村来的学生,黄亚萍出身于军官家庭,尽管他们的关系与其他同学近了一些,亚萍喜欢高加林的帅气、才气,但一想到和高加林恋爱,一起生活,她就犹豫了。而高加林也由于他们之间的差距阻碍了他们的关系进一步的发展。这差距不是他们本人的差距,而是社会的,以及家庭背景的差距。
黄亚萍 剧照
如今高加林到了县城,成了县城里一名宣传干事,他与黄亚萍之间的差距似乎不再存在,他们都是县城里的干部。可是,复杂的事情来了,黄亚萍成了张克楠的女朋友,高加林和刘巧珍确定了恋爱关系。可是高加林的到来搅乱了黄亚萍的一颗原本宁静的心。每当亚萍在县广播站念着高加林采写的稿子,心的海洋就禁不住涌起一波波浪花,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浪涛一样潮涌着,涌向亚萍青春的心房。爱情的巨浪终于破门而出,朝着高加林汹涌而来。
黄亚萍的主动追击,高加林终于招架不住,他忍不住用黄亚萍的浪漫活泼的优点和刘巧珍质朴无华相比。黄亚萍的诗意浪漫,刘巧珍的土气琐碎,在高加林的脑海深处不断地涌现。巧珍和亚萍两个女子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他禁不住想:巧珍只能是一个农村的贤惠的妻子,他和巧珍结婚,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发展;而亚萍就不一样,和亚萍一起生活,将来到了南京,亚萍是江苏省电台的播音员,……。
在黄亚萍主动的爱情攻势下,高加林心里的天平终于倾斜了。在大马河桥头,他正式的和巧珍分了手。
在黄亚萍看来,她不爱克楠,和克楠分手是天经地义,即使结婚了,她发现自己爱的是别人,她也是会离婚的。这就是黄亚萍的爱情观、婚姻观。尽管是亚萍提出和克楠分手,震惊了她的军人父亲和干部母亲,但亚萍还是如愿和张克楠分手,与高加林恋爱了。
高加林和黄亚萍开始了正式恋爱。他们的恋爱完全是新式的与刘巧珍完全的罗曼蒂克式的恋爱。黄亚萍按照自己的审美观,打扮高加林,名牌的进口手表,上海最新款最时兴的成衣,尽管高加林有些不适应黄亚萍出格的毫无底线的折腾。但他还是顺从了黄亚萍的一切安排。
他们两人骑一辆自行车在县城里穿街走巷,到东岗散步,到河滩里游泳。他们的恋爱,高加林完全处于被支配的地位,他是在配合黄亚萍浪漫骄纵,忘乎所以的奢华。县城的人们戏称他们为业余华侨。
高加林和黄亚萍 剧照
黄亚萍最作的一次是:那天下着大雨,高加林正在开会。黄亚萍说自己的一把进口的水果刀丢在了他们玩的地方,要高加林马上去找。高加林中午休息时再去,黄亚萍却在电话里哭了起来,埋怨加林连这点小事儿都满足不了她,她很难过。加林无奈,只好向主持会议的部长撒谎请了假。加林冒雨骑车去找刀子,在他们玩过的东方,他几乎把每一棵草都翻遍了,没有找到亚萍让他找的水果刀。他浑身湿透,来到广播站,告诉亚萍没有找到时,黄亚萍咯咯笑了,从衣兜里掏出小刀,高加林惊讶道:找到了?黄亚萍笑笑说:就没丢,我是给你开个玩笑,看你对我的话听到什么程度。高加林气得嘴唇哆嗦,愤怒地骂道:混蛋!陈词滥调。
黄亚萍这样对待自己爱着的恋人,在笔者看来,正应了那句:不作死,就不会死。
张克南是县城里干部子弟,他对于黄亚萍的爱情有点像刘巧珍对于高加林的爱情。是那样的全身心的投入,仆人般的服从。这样的爱恋无论对方怎样对待自己,而自己绝对不会对那个爱着人作出任何的伤害和不恭的事情。他们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以爱着的人儿马首是瞻,他们对待爱人,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然后以仰望者的姿态爱着对方。
黄亚萍和张克南分手后,克南只能以斧头劈门前的榆木疙瘩来发泄自己的苦闷。而对黄亚萍和高加林却毫无怨言。当他知道了母亲向地委揭发了高加林走后门入职的事情,克南首先是劝解母亲,埋怨母亲的不仁不义之举。既是母亲为此打了他几个耳光,他第一想到的就是维护高加林,他不想黄亚萍伤心。因为他知道黄亚萍爱高加林,他去找黄亚萍,告诉黄亚萍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高加林从省城学习归来,克楠又是在第一时间找到高加林,告诉高加林母亲揭发他的事情,并希望高加林不要为此和亚萍分手。而高加林却希望克楠和亚萍和好,并告诉克楠:其实自己真正爱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高加林被辞退以后,去黄亚萍家了结他与亚萍的恋爱关系。这是高加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黄亚萍家,当黄亚萍哭着说:我不去南京了,我要辞职,我要和你在一起。
高加林说:其实,我心里真正爱的是巧珍。
黄亚萍一下子止住了哭泣,说:那……那我祝福你们。
高加林低沉地说:她已经结婚了。
高加林再次回村,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高加林与黄亚萍恋爱,以及向往的外面的生活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那座彩虹般的桥,一下子坍塌了。刘巧珍和高加林的恋爱,用巧珍的话说:也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为高加林哭过也笑过。如今梦醒了。她要嫁给马拴,和马拴过光景,生儿育女,好好活人。
人啊!有多少梦里的哭和笑,都在醒来时恍然大悟的。
高加林、黄亚萍、张克楠 剧照
路遥在《人生》中写了高加林的人生,围绕高加林的人生塑造了刘巧珍、黄亚萍两个女人的艺术形象,刘巧珍是集善良美丽的化身。她爱高加林,在高加林不要她的时候,无奈嫁给了自己并不爱的马拴,马拴勤奋人好,又深爱着巧珍。巧珍坚守东方女性的道德底线,把高加林埋在心底,和马拴安稳过日子。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在巧珍心里高加林一直就是她的亲人。
黄亚萍是现代知识女性中追求唯美爱情的代表,有点像上世纪“五四”之后勇于追求浪漫爱情的女青年。尽管她在对待张克楠的问题上有些不尽人意,而对于她主动追求的爱人高加林也有些令人唏嘘哀叹。但恋爱着的女人是敏感的,正像路遥在小说中叙述:高加林和黄亚萍在一起,常常想起刘巧珍。而此时,常常弄得兴致很高的黄亚萍无所适从。黄亚萍的作,固然不对,这与出生的家庭和娇生惯养,以及高加林想起刘巧珍时的漠然不无关系。黄亚萍的性格有其成长的文化背景和环境因素,真实可信。
爱情是人世间可遇不可求的精神晚宴,灵魂归宿,任何强求的,不平等的(精神层次上)爱情,都是不可取的。
马克思说过: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但笔者认为没有责任心的爱情更是不道德的。《人生》中,高加林、刘巧珍,黄亚萍、张克楠,四个青年男女,在对待爱情的问题上,都没有错。错的是时间的流失,社会的现实,以及人们的阶层思想和文化背景等因素,最终导致了他们各自的不同的悲剧。
2019/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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