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百花苑第三届“百花苑”杯参赛作品069 | 李犁：偶遇
李 犁
终于正式办理退休了。昨天是她生日，老头做了一桌菜，她却没有胃口，几乎没动筷。老头说，哪里不舒服？去医院看看吧。她说，没事，就是胸口有些闷。她还是被老头拉扯上了县人民医院。
医院里总是那么多的人，逛商场的人都好像没有上医院的人多。老头给她挂了个专家号。找专家靠谱一些。
老头还没有退，在一家要死不活的私营企业里做门卫，两班倒，一个月到手才一千多元。他今天是请了假来陪她的。
她原来在一家国有企业里当收发员，后来企业卖给了私人，她被卖断工龄，下岗了。十五年工龄，才卖了不到五千元。然后就四处自谋职业，自己交社保。摆过小摊，整天被城管撵得到处跑，干脆不摆了。后来做保险，遭受过无数人的歧视和白眼，做了一年，也不想做了。她就跟老头吵，要他帮忙找事做。那时候老头还不叫老头，叫大头。她说，大头，听说你有个表哥在县技监局当局长，你去找找他，进个人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大头说，不行啊，好多年不来往了，突然去找他，开不了口啊。她说，看你这德性，你就不晓得提点东西去，烧烧香？
事情快有点眉目了，表哥却被纪委喊了去。这事就不了了之。她只好又重操旧业，摆起了水果摊。
老头原来是国有煤矿的职工，后来也下岗了，跟她一起摆过一阵小摊，怕丑，就出去找事做，做到女儿也出嫁了，就回了，当了一名老实本分的保安。
领体检表的时候，老头碰到了多年未见的在市里某局当副局长的战友。战友也是来体检的，体检是单位组织的，免费。
老头心里忽然就有了不平衡，凭什么他们体检要自己掏钱，而当副局长的战友体检就免费？
当初他们是一同退伍的，他没有关系，就进了煤矿，而战友神通广大，没费什么功夫就进了政府机关，从此他们的命运有了千壤之别。
更让他感到不平的是，副局长战友每年发18个月的工资，光是车补一项就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资了！他娘的，他怎么这么高的车补，难道他天天坐车什么事也不干了吗？
算起来，他入伍的时间比战友早两年，他在部队入的党，提的干，还荣立过三等功一次。那时候入党是一件多么光荣而神圣的事情啊，后来弄得越来越功利，越来越庸俗化了。整个社会都堕落了。
战友体完检，就被单位的车接走了。体检结果第二天才能拿到。
战友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暗淡无光，好像蒙了一层灰。走路也有些瘸。战友应该比他小一些吧，怎么看上去比他还苍老？他想象中的副局长战友应该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的样子的。
这些年，他走过很多地方，干过装卸，跑过快递，做过销售，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交通协警。当协警的那一段经历是他下岗以来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他仿佛又穿上了军装，扛上了钢枪，浑身充满了力量。协警工资低，又辛苦，他一点都不觉得。他心里只有崇高和威严，仿佛自己是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脱下了这一身让他引为自豪的制服。一个不服交警指令的官二代满身酒气地冲出大奔来，开口就充大爷，还推了交警一把，差点把交警推翻在地。他顿时血冲脑门，冲上去劈了官二代两掌。这两掌让他丢了工作不说，还被罚了五百元，拘留了十五天。
那个月他没有给老婆寄钱。他一般在月底就把工资给她寄去，自己只留一点生活费，但那次他蹲在拘留所里，直到被放出来才给她寄了五百元。
现在他当了保安，虽然也穿着制服，配着警棍、对讲机，但他总有给人当看门狗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快。但到了他这个年纪，再难找到合适的事做了，将就吧。
老伴不认识这位当副局长的战友，他也懒得给她介绍。她是一个凡事爱计较的女人，芝麻大的事也要唠叨半天。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
老伴还想去找个事做，她想多挣一些钱补贴女儿。女儿嫁给了一个穷二代，连房贷都交不起，没办法，女儿就是要死要活地跟他。生的就是这命啊。
前些时她找了一个事，给一个退休的某个局的科长做保洁，这位科长住着三百多平米的带前后花园的别墅。
她给这位退休科长做保洁后，忽然有一天对他说，老头，你说说，我们跟畜生比，如何？
他很吃惊，老伴，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说出了这种话？
咱穷人呀，真是白活了，活得连人家养的畜生都不如！老伴说，你知道人家科长家里，他们的猫狗住什么样的房子、吃什么样的伙食吗？
他无法想象，只好摇头。
他们的猫有猫屋，狗有狗屋，屋里有空调，天天吃的是大鱼大肉，睡的是席梦思！
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他娘的是真的？！
你别不信，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老子不看！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胸口也有些憋闷了，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从医院体检回来，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该不是自己得癌了吧？怎么这胸口越来越闷了呢？老头让她在家休息，明天他去医院取结果。
他一早就来到了医院，医院的人还是那么多。他直接去检验科取化验单，然后交给接诊医生。
医生把胶片和检验单看来看去，一语未发。老头说，医生，要紧不？医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唔，没挂碍。
他几乎高兴得要跳了起来。谢谢你，医生！他向医生鞠了一躬。
出了门就碰上了副局长战友。战友的脸色似乎更灰暗了，手也有些抖。
你没事吧？老头问。
医生说，要住院，手术。战友的眼睛看着别处，像是自言自语。情况不乐观，战友说。
保重！老头说。
他忽然有些同情战友了。纵然繁华三千，芳菲万种，最后都要归于沉寂。这是人生共同的归宿，谁也逃避不了。不过，有些人过早地投向了那个归宿，而有些人依然淡泊从容。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作者简介：
李犁，本名李卫国，属马，湖北咸宁人。1982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全国80余家报刊，入选10余种选本。著有长篇小说《暗尘》《沉年》《经年》《浮年》，中篇小说《白晃晃的阳光》《满院槐花》，小说集《创痛》《月色清凉》，以及诗集、散文集、电影剧本等多部，出版有《李犁自选集》4卷。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咸宁市小说学会会长，《小说视界》主编。
参赛或杂志征文必加微信：shuai_pengju
第三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为发现文学新人，扶持文坛新秀，《文学百花苑》杂志社、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华夏文学网联合河南科技报、焦作市作家协会、修武县委宣传部共同举行第三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即日起正式启动。
主办：《文学百花苑》杂志社
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
华夏文学网
协办：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焦作市作家协会
修武县委宣传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本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二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三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二十名，奖金50元。
6.收稿时间：即日起到2019年3月10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7.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8.2019年4月上旬在河南焦作云台山风景名胜区举行颁奖典礼，届时将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
2018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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