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竹贤 ‖ 唤醒回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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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记忆骤退。唯有年少时的那些片断，越来越清晰地占据了大脑，开始担忧自己的初老现象。如果有个地方，能复苏童年的某些熟悉场景，就会有一见如故的倾情。就像竹贤，一个我第一次才去的地方，却处处唤醒着熟悉的回忆。不仅仅安放心灵，更多的让心灵思索。
海拔两千米的朝阳坪草甸，如镜的湖泊，散落的林檎树，珍稀的药材，有着“微九湖”之称。湖水两侧，两山如张羽翼的凤凰，头伸向湖中。越鸟巢南枝，双凤栖朝阳。不仅仅纳竹林七贤，连双凤都给招来了，这大概是竹贤出名之意。
草甸上，一种微小如芝麻的紫色小粒，在湛蓝的天空下成片开放，开成一片梦幻的海洋。是紫色的回忆，还是来自天边的呼唤？徜徉其间，突然我也想有个和花一样的名字，叫阿紫。
具有诗人敏锐的小夏妹妹抓拍了这个画面，并赋予了一个矫情的名字——童真。
很喜欢这份矫情，如果我是阿紫，我就可天天留在这里，与山风嬉戏，与簝竹共舞，与林檎守护，守护水中的娃娃鱼。
天微明，不想负了清新的晨。穿衣出门，出了长长的街，四面青山，田里的烤烟和苞谷，扑面入眼的都是绿。蜿蜒的盘山路，似玉带随意散落。一条上山，一条通往山下，竟不知来时的路。
幸得勇勇也早起，炫伊母子也起来了。于是一路同行，沿着水泥铺就的路向下走。一只蜜蜂，都成了炫伊母子极好的亲子游戏，清脆的童声在山间荡漾开来。勇勇也童兴大发，随手折了一片树叶。讲小时下雨时，不肯回家，折一匹泡桐树叶，顶在头上，当作雨伞，与大雨一起赛跑。我也讲起小时下雨天，顶着毛巾，一群小伙伴在苞谷地里，踩着没膝的水，齐刷刷地迈着整齐的步子，一起去赶＂海＂。身上淋得透湿，免不了父亲的荆条在腿上盖上“印章”，还有母亲含泪的责备：＂淋湿了得一身病，长大了如何是好？＂虽然担心长大后有永远治不好的病，心里却乐呵着那雄赳赳、气昂昂大步踏水的气势。若干年后的梦境中，多次出现那样的画面。
竹贤他乡遇故知。在从出发到下车，多年不见的小宁一直电话陪我。二十多年前，刚刚参加工作的我们相识于庙梁河畔。多年后，相见小宁依然保持少女时代的苗条与漂亮，说话细细柔柔。不同的是，她身边多了个白白净净的儿子，儿子随身不离地拿着机器人。眉眼神态极像他父亲，我们曾经一起的同事。
不由得回到二十多年前，他们恋爱的那段日子。那时我们学校吃食堂，小宁在粮站，也跟我们一起吃食堂，食堂伙食很差，清汤寡水，但大家吃得很开心。她男朋友心疼她，把菜叶捞给小宁，还说：＂小宁吃叶叶儿，我吃梗梗儿。＂让我们没人疼没人爱的单身汉滚天滚地笑了几天。当年的戏谑，如今看来，却是最经典的爱情蜜语。小宁一直生活在吃叶叶儿的幸福中，所以尽管经历了岁月的流逝，依然美丽如初，笑声依旧。
对于下庄，一直心存膜拜。自1997年开始，从报纸上就知道在巫山的大山深处，有一个神秘的村落，树落里住着一群神奇的人，他们修了一条通向山顶的公路，创造了蜀道难、却能上青天的奇迹。如果李白健在，他是要重改诗句＂难于上青天＂的。古代的神话传说愚公，今天的现实故事下庄。
请原谅我用纪实的流水账，根据毛主仼的口述，真实地再现当年修路的过程。
1997年，村委会主任毛相林从县里学习回来，望着山下的村庄，那个生活了十辈人的下庄，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从绝壁凿出一条通天之路，让外面的车开进来，结束祖祖辈辈肩挑背磨的日子。
当晚，毛主任召开村委会班子会议，两个小时地激烈争论，除了毛主任坚持，其余反对，觉得毛主任异想天开。
第三天，毛主任再次召开会议，说古有愚公移山、今有下庄修路，盘算村里96农户496人，号召每家多养一头肥猪，自筹资金，准备修路，全员通过。
说干就干，是年冬月初七，毛主任杀掉家里唯一的200多斤的肥猪，背着猪肉和简单的炊具上山。吃不完的肉就卖掉，买了钢钎凿子。请了一个土专家，从山上往下勘测线路。就这样，带领全村二百多号年轻力壮的劳力，在刀削的悬崖上，开始了一锤一凿的修路历程。
他们选择的从山上到山下的独有线路，为的不为自己留有退路。
村民齐心协力，斗志昂扬，一个月下来，就靠着一锤一凿，在陡峭的山崖中间，开出了一条500米的便道。放假的这一天，是腊月廿八，那一年的腊月廿九就该团年。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坚持。毛主仼的记忆里有好多抹不去的画面。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海拔1600米的山上，风挟着雪花落在头上，钻进衣缝，手僵脚麻，稍不留神就会连人带锤跌下悬崖。但没有一个人叫停，叮叮的钻石声响彻山谷，与风雪抗衡。
放炮是常有的事。一次放炮之后，毛主仼看见，50米外的一个兄弟被垮塌的巨石砸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离去，这是毛主仼最不想回忆却又时时浮现在眼前的画面。而且，不止一次。
毛主仼娓娓讲述着二十年前的往事，眼里泛着点点泪光，听者无不动容。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拍拍白色的校保安服上的灰尘，习惯地挽了挽裤腿，匆匆跟我们告别，说是县交委来人踏勘道路硬化了，明年欢迎我们去下庄喝茶，那时全是硬化的公路了。
毛主任兼职着校园保安，守护着出入校门的孩子，守护着校园的安宁。一个人，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竟如此平静地生活。让我们对英雄肃然起敬的同时，更多了深沉的思索。
下庄之行只走到中途，遥望下庄，隐约可见的房屋树木、良田水池，一个真正的没被惊扰的世外桃源。但每个人都在心中向下庄继续前行，走一段勇敢坚强、甚至用生命铺就的路，到达自己心中的下庄。
作者周善梅（中）系巫山初中教师、县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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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刘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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