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衙门前”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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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州“衙门前”往事

作者 孟清芳

星期天的早上，在一阵鸟叫声中我起床了。晨光透过院子里2米多高的葡萄架洒落在地上，紫竭色的葡萄被雾珠滋养，含露晶莹。阳台上那几朵粉红色的太阳花，好像小女孩粉粉的、胖嘟嘟的笑脸。二楼栏杆上爬了几朵牵牛花，蜜峰在上边飞来飞去。我正在给小院里的花花草草浇水，手机响了，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清芳，你现在在哪儿？忙不忙？”啊！是小平，她和王芳约了几位战友要去少华山，让我去山口见面。

赵小平（左）王芳（中）作者孟清芳（右）于2019年4月7日在八一酒店合影

我的专车司机(我的爱人)，骑着电动车带着我穿过310国道，往南走上新修的宝鸡——潼关的环山公路，奔向少华山。一路上，摘花椒的村民们不时穿过公路走向花椒地。经过几场雨水的洗礼，今年的花椒个大皮厚，就如村民们说的那样“花椒成了”。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便赶到了少华山口，小平的车子也刚好到了。“清芳！”车还没停稳，小平的手己从车窗挥了出来。我们激动的喊着，相拥相抱，握手致意。

小平、王芳都是我儿时的玩伴，我们形影不离。每天放学后，都是在小平家做作业。那时的我们学习都很认真，也知道学习为了什么，学习有目标，有志向，有偶像(西关街张桂花当时就考入北大)，羡慕不已，我们也立志考上北大清华。可惜，可叹，机遇不好。还好，小平通过努力，考上军校。王芳的人生也颇有建树，只有我留守在华州老家。

那些不曾随岁月而消逝的记忆被慢慢打开。

小时候上学，作业不多，而且暑假作业两三天就能作完，剩下的就是无忧无虑的耍。女娃们抓指、跳绳、踢毽子，男娃打猴、打棒胡、打三角、赢四角，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星期天，我们相约一伙伙南安地里吃杏，看翻滾的麦浪，折柳枝做哨哨。跟上我哥他们几个大点的男生，满山架岭的疯跑，在老城墙上，防空洞里分成敌我双方打仗……回忆起童年的生活，如同梦境一般，多想让童年美好的时光永驻在我们心中!

王芳和我家在里仁巷住对门，里仁巷位于华县城内老县衙南侧，这个地方以前叫“衙门前”，后来被人们叫转音变成了“洋门前”。同学聚会的那个晚上，我和王芳屈膝长谈至次日凌晨，她告诉我她们家尘封了70多年的往事。 王芳的爷爷毕业于黄埔军校，分配在西安国民党第一军军部，担任要职，位居高官，曾参加抗日战争中的几个大战役。如果他还健在，抗战胜利70周年一定能得到一枚金质奖章。

在王芳家的家谱上清楚的记载着：始祖在明朝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迁徒到河南，后随爷爷举家到了陕西西安。解放前在西安有祖业，有房产，住西安城墙内建国路仁爱巷，与现在的张学良公馆为邻。

王芳父母的结婚照，拍摄于上世纪四十年代。

当年她爸妈结婚时，从这张老照片上看就很隆重，比现在的年青人结婚还气派。后排穿呢子军装的就是她爷爷，手捧鲜花，身披婚纱就是她妈，两边站的伴娘伴郎，有多名军人出席婚礼，并且有军乐队伴奏，一副珍贵的历史再现。王芳她妈为人和善，处事低调，如果不是这张记录历史的老照片，谁能知道她老人家还有这样辉煌的过去。

王芳她姥爷家在解放前是个大户人家，办过私塾，她二舅和两个姨妈同时报名参军，参加了抗美援朝。二舅回国分配在北京。两个姨妈赴朝前正在上大学，战争结束后又回到“西军电”(今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上学，两人都是双文凭，双学历，毕业后一个分到北京，一个在广州军分区司令部。她的母亲是个知书达礼之人，我经常背的“三字经”就是老人家在那个年代教的。她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只是没有赶上好时月，被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耽误。受她老人家的影响，王芳家姊妹几个读书都很认真，现在全部回到了西安。

小平的家住县城前街，离得不远。每天不是她来我巷巷耍，就是我俩去她家玩。小平的父亲是三七年的抗战老八路，后来随军南下留在了汉中剿匪多年。随后工作调入西安市委，参加见证了城市基础工业建设。文革前作为陕西省渭南地区社教工作组成员来到华县，文革后留在华县担任重要职位。小平她爸言语不多，每次去她家叫一声叔，她爸就会说：“啊！来了，你的乖乖耍”就这几句话，和谒可亲，我们都不怕他。小平的妈妈是个风风火火，干事干脆利落，不拿工资的居委会主任。老人是个孤儿，出身苦，觉悟高，朴实善良，对子女教育很严格。每每想起她老人家，不由心中升起一种由衷的敬意。再后来，小平和她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兄妹四个都当兵去了，小平还考上了军校。当年城里头有多少小女生都羡慕当了兵的小平。

赵小平父母与两个哥哥 拍摄于上世纪五十年代。

“清芳”王芳叫我，我的思绪一下回到了眼前。小平有事离开一会，我和王芳站在镌刻着“少华山”三个大字的大石头前，撑着伞聊天等小平。王芳在给我整理凌乱的头发时，我的爱人按下了快门，留下了二张珍贵的照片。亲爱的王芳，不知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一起拾麦子时，你总是把草帽给我和小平戴的端端正正。我们三人合影，小平站左我站左，王芳站中间，同学聚会时也是这样站着。

我们随便坐在了路边的石头台阶上，王芳感叹的一番话让人深思：时光匆匆，还来不及细看，已穿过岁月的风霜，也曾收获万千希望，不必惋叹，也不需感伤，风雨轮回，平静更好!

小平紧接着说：只有健康才最好，只有平安才是王道。人生的美好，也在于他的过程。无忌的童年，痴狂的青年，知性的中年，祥和的老年，一晃我们都老了，我不惋叹，更不感伤，因为我曾经历过……人生在世几十年，一直喜欢的人不求多只求有那么两三个足矣，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爱！咱们三人从小一起耍大，虽然各自工作生活忙了几十年，联系不多，心里互相一直都留有位置。现在退休了，娃也都大了，有闲暇机会我们还是争取多相聚，聊天、回忆儿时的快乐时光也是很幸福的，很愿意享受这种朴素纯洁的友谊。

听着她俩的感言，“咱们三人，从小一起耍大，虽然各自工作生活了几十年，联系不多，心里互相都留有位置。”好一个互相都留有位置，我的眼眶湿润了，这是人间真情，发小之间的友情。那些陈年往事，经年故事，无论过去了多久，我都不会忘记。小平曾经帮我解难题，写作文。王芳将白馍让给我，她吃我的包谷面馍，还说香甜好吃……每一段都仿佛是岁月清晰的烙印，镌刻在我的记忆中。不知不觉中我们长大了，日复一日中我们成熟了。很是怀念纯真无忧的从前，天哪!怎样才能让我们找回那份单纯而天然的快乐一一岁月是一张单程票，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一片片竹园和曾经“偷”过杏的杏林，回不去“南安地里”拾麦走过的小路和乘凉时的火车路洞洞，再也回不去大门头里我们“野鸡翎，三马刀，把你人马叫我挑，挑个谁，挑个会芳跑一回”时的兴高采烈。

时间一分一秒的从我们的闲谈中溜走，直到分离的时候，才感到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山门前，我们依依不舍，依依惜别。望着她俩远去的背影，我又一次流泪了。泪水，有时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我在为她们的成功而骄傲。回过神来，发现眼前己物是人非了，便不禁抱怨起相聚的时间过于匆匆，转眼就各奔东西，让人惆怅，让人伤感。

三人在少华山脚下的合影

再见了，少华山，再见了，小平，再见了，王芳。望一眼苍茫的少华山峰，我衷心地祝福你们，亲爱的发小，亲爱的同学，亲爱的小平，亲爱的王芳，祝福你们旅途快乐！保重！保重！！愿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图文来源：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