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吴 玲/油桐花又开

西南作家散文

油桐花又开

吴 玲(重庆渝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第二天,雨后初晴,山村空气格外清新宜人。在故乡贫瘠的山野,邂逅了久违的油桐花开。

石径边上,生长出两三株稚嫩的油桐树。桐花灼灼,旁若无人地、恣意寂寞地绽放着,开得稀稀疏疏,也有含苞欲放。凑近端详着它,爱怜地抚摩着它,一种久违的馨香从历史深处走来,一种莫名的青睐从灵魂深处走来。哦!原来你在这里!自然界的花林林总总,虽说我喜爱花,却总也说不出哪种花是我的最爱。油桐花在童年的记忆里早已褪色,淡出视线已有八千多个日日夜夜,渐行渐远。油桐花还是曾经的模样,形似小喇叭,五片花瓣,每片花瓣边缘洁白无瑕,中间是丝丝缕缕的红,花蕊倒是黄得纯净。红白黄三色交相辉映,彰显出和谐之美。油桐花犹如一位情窦初开的姑娘,委婉含蓄,羞红了脸。

  

常常都有错过最佳花期,前年错过樱桃花,去年错过杏花,今年再也不想错过。于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在小院静待花开。雪白的樱桃花算是积极分子,最先开放,着实让人欢欣雀跃了好一阵子。可是,不几日,便香消玉殒。正当惆怅之际,善解人意的李花开了,一堆堆,一簇簇,洁如玉,白似雪。一场春雨过后,李花被摧残得一地花落。李花走了,梨花来了;梨花谢了,槐花又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悲喜交织,怅然若失。春景,春花,稍纵即逝,欲伸出手遮挽,却总是事与愿违。春,终究是留不住的。我发现,自己的修炼尚未达到“春来则惜,春去不悔;花开则赏,花谢不悲。”的境界。

春,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接近尾声。李花、梨花秀气有余,柔弱的身躯哪堪风和雨?樱花妖艳有余,哗众取宠,摇曳生姿。眼前的油桐花姗姗来迟,到暮春时节才开放,开得灿烂朴素,开得认真大气,是春之“压尾”、饯行者。以杨万里的诗句为证:“红千紫百何曾梦?压尾桐花也作尘。”“更无人饯春行色,犹有桐花管领渠。”

农谚曰“放牛娃儿不要夸,还有三月冻桐花。”“冻桐花”,“桐花冻”,油桐花开意味着倒春寒来临。清明时节,晴雨不定、乍暖还寒。“冻桐花”给人料峭之感,正如杨万里的诗句“怪来春晚寒如许,无赖桐花领取来。”据说,“冻桐花”,“桐花冻”亦有时运不济、遭遇冷淡的寓意。尽管如此,油桐花满不在乎,毫不气馁,扎根于广袤的农村土地,耐旱耐瘠,开出的花不俗不媚,富有乡土气息,显示其生命的本色。

油桐树浑身是宝。油桐树的果实压榨出的油是桐子油。桐子油是天然的照明燃料和天然的油漆。在工业极不发达的年代,桐油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思绪把我带回遥远的童年。那时,能源稀缺,勤劳智慧的农民就地取材,几乎家家户户都点桐油灯照明,驱逐黑暗,以微光照亮漫漫寒夜,给人们带来光明和温暖,更带来心灵的慰藉。桐油涂过的家具、渔船、木桶锃亮锃亮,防水防腐,经久耐用;桐油涂过的折叠纸扇散发出淡淡的桐油香,给炎炎夏日带来阵阵清凉;桐油涂过的油纸伞,作为民间传统工艺流传下来。一把油纸伞成为小时候对美的憧憬和向往,梦中的那一把油纸伞带给我无限想象。我不由得想起戴望舒笔下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每年五六月,人们常常会采摘一些肥大光鲜的油桐叶来做粑粑。油桐叶粑粑散发出桐叶特有的清香和麦香。刚出笼的油桐叶麦粑滚烫滚烫,只需提着叶柄晃动几下即可变凉,然后轻轻撕开柔韧的油桐叶,麦粑表面光滑圆润,叶片脉络印在松软的麦粑上,脉络清晰可见。现在想来,油桐叶麦粑分明是大自然特意馈赠给勤劳淳朴的劳动人民的美食。

  

油桐对人类的奉献是彻底的。油桐树干是建筑房屋的栋梁之材,就连桐子壳化为灰烬,还不忘为人类所用,用桐壳灰包出的皮蛋会形成一簇簇漂亮的松花。桐壳灰是一位天然魔术师,又是一位天才画家。

油桐花是最明丽、最清爽、最朴素的花。站在盛开的桐花前,思绪把我拉回到现实。我蓦然发现油桐树结出果子来,一个个差不多婴儿拳头大小,长得像无花果,又像小青瓜。常言道:先开花后结果。这是常识,人人皆知。可是,油桐树怎么就敢于打破墨守成规?如何做到同一棵树上花果并存的呢?我顿悟:油桐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树,是有个性、有胆识,勇于创新的树。

默默地为油桐祈祷吧!愿它稚嫩的躯体茁壮成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油桐花又开,常开不败!

作者简介:

吴 玲:《西南作家》杂志签约作家,四川文学艺术院院士,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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