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六) 1988年的...

父亲 (六)
1988年的春节前后，父亲开始食欲不佳，怕油腻，经常说胃疼，时常用手撑着胸口。记得他一直说母亲做的菜太油，母亲还经常为这跟父亲生气吵架。
春天的时候，父亲有次实在难受，在乡卫生院住了一周多。记忆中父亲很少请假，那次估计实在是撑不住了。
那时，我不到十岁，小学四年级，放学经常去医院看他。父亲会给我洗好水果，讲笑话。一周多后，他似乎感觉好了些，要求出院。记得那年，他带的小学五年级的毕业班（我们那时，小学五年制）。那时小学升初中，是要经过选拔考试的，有部分学生考不上初中会被留级或者就此辍学。父亲不想耽误孩子们的功课，出院继续回到了学校上课。
没有多久，他上课也坚持不下去了。一个周末，二堂哥陪着他，去了扬州苏北人民医院检查。据说去了医院后，医生应该知道了病情不太乐观，看着稚气未脱的二堂哥，问他家里人呢？得知家里没有其他人来，便嘱咐他，改天找个大人陪着一起来，且一定要来。二堂哥还是个孩子，并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回来并没当回事。
父亲又坚持了些日子，坚持到学生们考完，倒下了。被送去仪化医院，当天就确诊肝癌晚期，没有手术的机会了。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兴高采烈的给父亲看我的成绩报告单，两门都是第一。而父亲，眼里含着泪，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知道病情后，父亲自己跟医生沟通后，决定出院，放弃治疗。那一年，父亲才三十三岁啊！两三个月前从乡卫生院出院，父亲是自己骑车回家的。一回家，就看看猪圈里的猪，一周多肥了没有。而这次，父亲是被扶着出院的，走路有点摇晃，眼窝更深了，也没了光，他那绝望的眼神至今都刻在我脑子里！
接下来到父亲离世的这四十多天，父亲一刻也不让我离开。经常让我帮他从上到下顺着抚摸胸口，给我讲各种道理。他告诉我要好好学习，要照顾母亲和妹妹，长大后要自立自强。同时很郑重的叮嘱我，母亲很年轻，才三十五岁，她一定会再嫁，继父进门后要懂事听话，不能像他在时一样任性刁蛮。那四十多天，父亲每天虚弱的躺在躺椅上，头顶上的吊扇呼呼的响。他一边流泪，一边一遍又一遍的叮嘱。怕我忘了，还要我背给他听。
父亲有次号啕大哭，跟我说，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姐妹俩。我把你们生出来，却没办法把你们养大。你是姐姐，你比妹妹能干聪明，以后事事得以妹妹为先。我虽然才不到十岁，但认真的记下了。
父亲叮嘱母亲，再嫁也不能离开我们潘家。尤其是不能带我们姐妹俩外嫁。最好找个倒插门。如果坚持外嫁，把我们姐妹俩交给爷爷奶奶抚养。
父亲叮嘱爷爷奶奶和大伯，如果母亲找个倒插门的，一定要把继父当做他，全力支持母亲和继父。母亲要是再生儿育女，爷爷奶奶要帮忙带着，不得歧视继父和孩子。他说，只有你们把他和孩子当亲生的，他才会善待我的孩子………[流泪][流泪][流泪]
写到这，有点写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双眼，那一年的八月，我三十三岁的父亲走了。我生病后，更加理解他当时所做的一切。两个女儿，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他有多么不舍；父母年迈，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爷爷很内向老实的一个人，平时除了听刘兰芳的评书，就是不停的干活，很慈祥很少说话。父亲走时是个夜晚，爷爷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到昏厥。他反复喊，老天啊，你怎么这么不公平，为啥不让我去死啊………那天，我记得我头上的红头绳，被村里的邻居换成了一根黄头绳。邻居说，丫头，你爸没了，红的不能戴了…～…那天，天出奇的热，而我摸父亲的手，却是冰冷的。我才真的意识到，父亲真的走了。我的天，塌了[流泪][流泪][流泪][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