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大观:黄狗鸣冤
彭公,名朋,字友仁,清朝康熙年间名闻遐迩的朝廷命官。他在康熙三十九年中了庚辰科进士,后特授三河县知县。
这里要讲的是他上任后不久,审理的一桩奇案。
彭朋,侠义小说《彭公案》中的人物,我国古代的清官之一,历史原型:清朝著名清官彭鹏,人称“彭青天”。
话说有一天,彭公审案完毕正要退堂,忽然有一条黄狗,嘴里咬着一只青布靴子,连蹿带跳上得堂来。三班衙役正要把它往外赶打,彭公觉得奇怪,就喝住衙役:“不准动手!”
黄狗两眼煞红,泪眼汪汪,四腿趴地,仿佛叩拜一般。狗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历史上不乏义犬的传闻。这狗难道前来叫冤吗?彭公这样想,就对着它说道:“你有冤枉就吠叫三声。”
说来真奇,那黄狗放下靴子,果真“汪、汪、汪”连叫三声,不多也不少。
两旁差役见了,脸上显出惊异的神色。
彭公心中也一惊:果真有冤情!他下了堂,更换了便服,马清和杜明两个差役扮作仆人,三人一起出访。“青布靴,我们收下了。你有什么冤枉,就带我们去吧!”彭公俯身抚摸着那黄狗说道。
黄狗向彭公摇着尾巴,朝他嗅了嗅,起步出了衙门。
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淡淡地落在路面上,彭公一行三人,跟随着那狗穿过大街小巷,出了北门,走了大约一里地光景来到一块高粱地。那田足有五六十亩,高粱秆已长到了人多高,叶子茂密,绿油油的一片。黄狗钻进高粱丛中,彭公和差役跟随向前;那狗在田中的一座新坟边停步,然后用两个前爪刨着坟土。彭公在坟前坟后察看了一番,不见什么可疑的情况。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昏暗。彭公和差役只得赶着狗,出了高粱地。彭公吩咐差役:“你们去打听一下这地段是哪个地保所管。”
不一会,差役回来禀报:“是老地保蔡茂。”彭公点点买,带着众人,领着狗回了衙门。
第二天清早,彭公升堂,传来了蔡茂,问道:“城北那高粱地的地主是谁?新坟中埋葬的为何人?”
蔡茂答道:“那地是本乡秀才张应登家的。张秀才的父亲叫张殿甲,原是翰林,早已亡故。那新坟中葬的是张家仆人武喜的妻子。”
“武喜的妻子为何身亡?”彭公又问。
地保蔡茂迟疑了一会,脸有难色,说:“不瞒老爷说,这…这是前任刘老爷审理、了结了的案子。”
“什么案子?”彭公道:“你只管说来,本县自有定夺。”蔡茂见彭公追问得紧,沉思了一会,就陈述了大致的案情:在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早晨,邻居们发现武喜妻子被人谋杀,尸体在房中地上,不见头颅;房中梳妆台上有五包张家的封银。邻居报告了他这地保;他就禀报了县府;县官刘老爷就传来了秀才张应登。张应登说那银子是武喜的工钱,武喜妻子不知是被谁杀害。当时张秀才有重大嫌疑,刘老爷把他监押起来。案子查了多天不见眉目,后来刘老爷就对张秀才说,只要找到武喜妻子的头颅就可释放结案。隔了几日,张家老管家张得力拎了头颅来见官,说在荒野的草丛中找到了武喜妻子的头了。这样,刘老爷判了三条:一是由张秀才出钱为武喜另娶妻房;二是把头缝上尸体埋葬;三是赔偿武喜一百两银子。张秀才一一应允,案子就此了结。
彰公听了感到前任县令实在是太糊涂了,一件命案,凶手尚未查清,怎可不明不白地结案?武喜妻子被谁所杀?凶手会不会就是张应登?于是派人传呼张应登到堂。
不多时,张应登带到。他身穿蓝绸双团龙单袍,腰系丝′带,脚登粉底官靴,白净脸皮,鼻正口方,看来倒还正派。
彭公直言相问:“张应登,你家仆人武喜的妻子怎样死的?”
“是被人杀死的。”
“凶手是谁?”
“生员不知。”
“那梳妆台上的封银是谁的?”
“是我给武喜的工钱。”
“那晚,武喜在家吗?
“武喜……武喜我派他…派他到外地办事去了。”
彭公见张应登说话吞吞吐吐,知道其中有隐情,就一言点破:“张应登,你给武喜的工钱有这么多吗?一查就可明白。再说,你支使开武喜,当晚武喜妻子就遭害,其中你有不可告人的心思,至今还不从实招来?”
张应登见彭公问案精细,点出了自己的破绽,立刻双膝下跪,一边叩头,一边说:“老父台,晚生有罪”
“何罪之有?”
“晚生心怀不轨。”张应登只得说了实话:“那一天,我访客回来,见路旁有一个女子,生得粉面桃腮,袅娜娉婷,顿生邪念。再仔细一看,是仆人武喜之妻,我就回家派武喜外出办事,取了五包封银去武家。见了武妻送与封银,求她好合。武妻推说白日之下,恐有不测,叫我夜晚前往。我想这也说的是,就满怀喜悦回了家,等着月上柳梢。此时,我闲来无事,在书房翻书闲看,不料看到书中有段话语:‘修身如执玉,积德胜遗金’‘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晚生怦然心动,越思越想不能干这缺德事,就回了妻房。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早晨,就听说武妻被杀……老父台,晚生句句实话,万望调查明察。”
彭公听了张应登招供,想来也许是实情,假如是他所杀,那封银留在房中,不是已不查自明了吗?但也可能是匆忙中的疏忽。看来案情复杂:杀了人,为何抛了头?那头后来寻找得来,是真是假?那黄狗是谁家的?它衔来的靴子是谁的?是否靴子的主人就是凶手?看来还得一一调查明白。于是彭公把张应登暂且收监,传令手下,去高梁地刨坟验尸。
黄狗鸣冤
高粱地边搭起了凉棚,棚内摆下临时的公案,彭公巍然正坐,差役两旁站班。
乡邻们闻讯,前来观看的不少。
公差们刨开新坟,打开棺盖,因为五月天气,尸身已腐,但见那缝上去的头颅有斗那么大。仵作验罢尸,前来禀报,说:“死尸胸前有刀口伤痕,生前被人用刀刺死,然后割颈斩首。”,
彭公问武喜:“当时是否认过尸体?”
武喜说:“小的奉命出去多时,回来已收尸成殓。”
“你前去仔细辨认身首,看是否真是你的妻子。”彭公说。
武喜去了不一会,回来说:“大人,尸体的身子,确是小人的妻子,而那颗头颅,面目丑陋,似乎不是小人妻子的。”彭公听了,又叫地保以及胆大的武喜的邻居辨别,都说不是武喜妻子的面目。
“传张应登管家张得力!”
张得力,张应登父亲手下的老仆,年过七旬,须眉皆白。老人战战兢兢来到公案前面,双膝下跪,口称:“老奴见大老爷!”
“张得力,”彭公问道:“你从何处捡来这武喜妻子的头颅?”
老人抬起头来,两眼含泪,脸色凄楚,欲言又止。
“事至如今,你怎可不说出实情?”彭公好言劝说。
老人淌着泪说来。
原来老人小时候就来张家作奴仆,深受张应登父亲张殿甲翰林的恩典。他手抱背驮小主人张应登长大。看到张应登手不释卷勤读,喜在心中;得知小主人中了秀才。乐不可支。张殿甲临终时还把张家内外之事托付给他,还要他照应儿子张应登。一月前因武喜妻子被杀案发,张应登被监押,老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后来得知只要找到武妻头颅就可结案,他就回家暗忖:没有头颅不能相救小主人;这头颅何处能找得?想要图报张家恩情,就想到了自己亲生的丑陋女儿病死才不久,便暗地里开棺取了头颅来到衙门,从中他还花费了百两纹银,买通关节…
老人说罢,涕泪纵横。
彭公命武喜等人辨识,果真都说是老仆张得力的女儿的头颅,还在他女儿的棺中见到无头的尸体。
,彭公还从张得力口中得到证实:武喜妻子被害的那夜,张应登并未出门一步。看来张应登杀人谋命可以释疑,那么凶手是谁呢?
“阿黄,你怎么在此?”武喜喊道。
彭公一看,原是那黄狗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场。彭公问武喜:“你认识那黄狗?”
武喜答道:“是小人喂养的家犬。自从妻子被害,那黄狗也失踪至今。”
彭公心想:莫不是那黄狗跟踪凶手而去,衔来青布靴子告状,那么青布靴子的主人必是凶手无疑了。
彭公回到衙门,端出青布靴子请差役们观看商议。
众人仔细一看,那靴子是薄底快靴,非一般人穿着,而是会武功的人使用,也许那人本领不凡,非一般差役所能对付。彭公命人请来了白马李七侯。李七侯原是绿林中好汉,在彭公身边侍候。他听了彭公一说,就上武家瞳禹王庙,请来众豪杰泥金刚贾信、闷棍手方回、大刀周胜、快腿马龙和飞燕子马虎等人来商议。彭公将黄狗告状,开棺验尸,按靴追踪等案情和设想说了一遍。不等彭公说完,众英雄都说这好办,就公推快腿马龙和飞燕子马虎两兄弟去执行公事。
李七侯,江湖人称“白马李七侯”,为人行侠仗义,武功高强,辅佐三河县令彭朋惩奸除恶。
马龙、马虎装扮成庄户人家,随带武器,挑着箩筐,筐中放着青布靴出了衙门,过了城门,向北而去。两个人到了张家庄东头,见一爿茶店就放下箩筐,进门喝茶。正在喝茶时候,忽见西边走来一人,年约二十出头,头戴阔边大草帽,脚穿抓地虎靴子。他走到茶馆门前,小三笑脸相迎,问道“六爷,里面坐一会吗?
那人没有回话,却指着箩管问道:“这挑几是谁的?”
“是我的。”马龙说。
“筐里的这靴子卖多少钱?”那人又问。
马龙说:“大爷,这青布靴子是成对买卖。
“什么成对买卖?”那人不解地问道。
“这里只有一只靴子。”马龙补充说:“你有同样的一只,拿来配成了对,那一只可以卖给我;也可以这一只你买去,多少钱由你说。”
那人听来这买卖还公道,就回家取另一只靴子去了。马虎问茶店小二:“这是何人?”
“神拳李六。”小二说,“此人虽有武艺,却为人奸巧刁滑,嘴甜手辣,口是心非,所作所为都是伤天害理之事。他拿来了靴子,你们切不可与他计较。”
马龙、马虎只是点头,心中知道原来这是个歹徒。
不一会工夫,李六果真提着只青布靴子来了。马龙把箩筐里的靴子一合对,确是原配。马龙向马虎递了个眼色,马虎在李六背后,将铁链往他脖子上一套,锁了起来,嘴里说:“我丢了不少东西,正要找你呢。我们一起去三河县衙门。”
李六被马家兄弟俩一使劲,早已动弹不得,只能跟着他俩向衙门走去。
彭公升堂审李六,说:“你所作之事,给我从实招来。”
李六说:“小人安善良民,不知老爷指的是何事?”
此时,那告状的黄狗突然蹿出来,一口咬住李六的腿肚,死也不放。经差役驱赶才匍伏一旁。
彭公就问李六:“就从这黄狗说起吧,它是谁家的?”
李六说:“是小人在一个多月前领养的。”
彭公一笑,说道:“那狗武喜家养了多年,正是在武喜妻子被杀后失踪的。”
李六一听牵连到武喜妻子的命案,吃了一惊,不过他故作镇静,说:“就是武家的黄狗,我收养了,也与武妻被杀没关系呀。”
彭公见李六狡辩,心中怒火上升,可问语仍然很平静:“你可知道,正是这黄狗从你家中咬了你的青布靴前来告状。”。
李六狡黠地一笑,说:“这畜生哪可作证?”
彭公终于声色俱厉地道:“这青布靴靴印留在武喜家的大墙内外,是何缘故?你越墙而进干了何事?”
李六顿时语塞:“这…这……”
“你这刁徒,难道非得用刑才肯招认?”彭公责问,并用威严的眼光逼视着李六。李六像霜打的瓜秧耷拉了脑袋。他感觉到这新任的县令精明能干,一句句问话压得他气也喘不过来,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他狡辩不能,就招了供:“大人,小人该死。那一日小人在路上相遇武喜,问他往何处去?他说少爷派他出门办事,一去恐怕要十天半月。这时,小人想到武喜的妻子,如花似玉,貌若仙女。如今武喜出门去了,不是天赐良机吗?当晚,小人身带武器,越墙进了她房中。武妻是认识我的,她问我到此何干?我动手,她反抗,才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由于我平时和武家隔壁的胡明有仇,就割下武妻的头颅,抛入胡明家的院子,想嫁祸于他……”
此时,又有两人扭在一起,到官府来要求审理。彭公一问,被告的人正是胡明。告状人刘立,是胡明的伙计。一天清早,刘立去后院,见胡明正在埋一头颅,就要告发,胡明一再恳求,言明一个月后给刘立一百两银子。可是到了期,胡明却一个钱也没给,就此争吵了起来。
前后案本是有关联,正证实了李六口供不假。彭公就命差人押着胡明去挖出头颅,一认果真是武喜妻子的,案情终于云开日出。彭公提笔判决:张应登身为生员,以上凌下,见色起意,例应杖八十,念其书生,罚银五百赎罪;胡明见头不报,杖四十,枷号一月;李六因奸害命,该为死罪,斩首示众。
(据清《彭公案》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