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花织布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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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花织布的年岁
看了个“故乡故事”的节目,说的是特色老土布系列产品。老土布是中国千年来特有的国粹精品,用纯棉手工织就,绿色安全、透气吸汗,还可保健养生。老土布是传统男耕女织下的产物,带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母爱情怀。如今是怀旧的年代,人们崇尚绿色天然,追求原生态生活,流行传统的就是最好的、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老土布倍受推崇也在情理之中。
我家压箱底的一块土布
看着图片上各式各样老土布的家居、服饰、特色礼品,思绪不仅飞回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年少时代。虽然我并不真正地会纺棉花、织土布,但我经历和参与过那由棉花变成布匹的整个过程。那时觉得很是繁琐而辛苦的事情,如今想来竟那么地亲切、淳朴、温暖、有趣,不知是岁月流逝增加了人对往事的无限怀思,还是应了那种“失去的才更美好”的说法。
在家乡上小学的那些年,每到秋冬农闲时节家家户户就开始纺花织布。从棉花变成布匹是个很繁琐、冗长的过程,大大小小要经过几十道工序,基本上就是黄道婆创造的织布工艺。刚收获的棉花称为籽棉,先要去除棉籽变成皮棉,然后弹得松软,用“挺子”(一种类似小擀面杖的木棍)搓成一尺长的布节(内里中空的棉花筒),再用纺车纺出细细的线。
别小看纺线,如果技艺不过关,线的粗细不均,容易断线或阻碍以后的工序,织出的布也凹凸不平,直接影响美观和使用。记得夜晚的煤油灯下,我也跟小伙伴一起学过纺线,我属于那种笨手笨脚的,纺出的线一忽儿粗一忽儿细,缠绕在锭子上也不紧称,往往无法使用。纺线是衡量女孩子是否心灵手巧的技艺之一,就像做女红,谁家的闺女能纺出一手好线,总要被左邻右舍夸奖传颂,也是爹娘的骄傲。
纺出的棉线被缠绕在木制的拐子上,先要上浆,如果织花色条纹或格子布,还要染上各种颜色;再用落(lao)子把线落(lao)上;然后是牵线,即上经线。牵线用手执线,手要保持平衡,不然牵出的经线松紧不一,织布时易被梭子打断;如果织花色,还要算计好经线颜色的搭配;经好的五彩棉线从线坨中一根根拉出,缠绕在织布机的木辊上,用刷子顺着线轻轻地刷,把不顺溜的线梳理顺了。
再然后是掏综,就是把一根根线头从综孔穿过,使经线交错着上下分开以便织布时梭子能通过;最后把挽好的线穗放进梭子中,抽出线来在经线间来回穿梭,即所谓纬线,经纬交织,就织出平展的土布了。
织布最重要的是手推脚踏,织布用的绳腔(嵌扣的木框)是用手推,推得重落得慢,布就紧;推得轻落得快,布就稀疏不均。坐在织布机上的女人是最妩媚、最有味的女人,尤其织花色布,几把梭子同时在手中上下翻飞,两脚交替踩踏板,就像弹钢琴一般艺术而优雅。
黄河故道流传有《棉花段》歌谣,说的就是纺花、织布、裁衣的全套工序:“……奇溜嘎嗒去轧棉,一边出的是花种,一边出的是雪片。沙木弓,牛皮弦,腚沟夹个柳芭椽,枣木槌子旋得溜溜圆,弹得棉花朴然然。拿梃子,搬案板,搓得布节细又圆。好使的车子八根齿,好使的锭子两头尖,纺的穗子像鹅蛋。打车子打,线轴子穿,浆线杆架着浆线椽。扽线棒棒拿在手,砰砰喳喳扽三遍。旋风子转,落子缠,经线姑娘两边站。织布就像坐花船,织出布来平展展,送到缸里染青蓝。粉子浆,棒槌掂,剪子铰,钢针钻,做了一件大布衫。虽说不是值钱货,七十二样都占全。十字大街站一站,让您夸夸俺的好手段。”
家织的土布质地柔和,手感极佳,透气性好,无静电反应,可以做被子、做衣服,贴身穿用,冬暖夏凉。又因其线粗纹深,整个布面形成无数个按摩点,于意想不到中对人体皮肤进行按摩,具有良好的保健和美肤作用,尤其适合老人和孩子。土布除了自家用,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卖,换些辛苦钱贴补家用。我小时候这样买卖土布是算作资本主义尾巴的,所以都是东躲西藏地成交,常常被管理人员追得到处跑,但对于当时靠天吃饭、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乡亲们来说,也是一个小小的生钱渠道。
随着社会发展、时代进步,故乡早已不再纺花织布了,年轻的女孩多半外出打工,对传统的男耕女织不再感兴趣,那些纺花织布的家什也毁损丢失,难见踪迹了。前些年春节回老家,我在我家那几间久不住人的老房子里发现一架落满尘土的快散架的织布机,应该是后院大娘在世时用过的。
我在织布机前伫立良久,很为这些古老的技艺失传、古老的家什破败而惋惜。虽然现在老土布又渐渐融入现代人的生活,但我知道故乡人缺乏这个意识,也没人组织,那些纺花织布的年岁怕只能永远地沉淀在记忆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