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荡气回肠的时代长歌 ——读阿尔丁夫.翼人的长诗《沉船》
旭 晨 雨 荷
在这个温婉明媚的春日，打开阿尔丁夫·翼人先生的长诗《沉船》，细细品读，不禁被诗人火焰般燃烧的诗情所打动，一种胸怀乾坤、悲天悯人的大情怀油然而生！这首长诗不仅仅是属于撒拉族的，它属于整个中华民族，这是一曲深沉忧思、荡气回肠的时代长歌！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诗人的创作一定要和时代发生深切的关系，才能写出震撼时代、令人共鸣的好诗。诗人阿尔丁夫·翼人就是一位时代的淘金者，他历尽千辛万苦，追寻着民族的记忆；他经过千锤百炼，锻造出时代的经典！他劈开自己灼灼燃烧的胸膛，捧出一颗火热的赤子之心，来祭奠那个像大船般沉下去又重新起航的时代，撼人心魄！
解读一个诗人的作品，我们不能缺乏对一个诗人的了解。阿尔丁夫·翼人，祖籍青海循化，撒拉族。高原上的风雨和黄沙雕塑着他，使他成为一个优秀的诗人。他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青海省文联《青海湖》诗歌编辑20多年。现在，他是大型文化季刊《大昆仑》主编、世界伊斯兰诗歌研究院中国分院院长、青海大昆仑书画院院长、青海民族文化促进会会长。阿尔丁夫·翼人创作成就突出，他很擅长写长诗，主要作品有长诗《漂浮在渊面上的鹰啸》《耶路撒冷》《母语：孤独的悠长和她清晰的身影》《沉船》《遥望：盛秋的麦穗》《我的青铜塑像》《神秘的光环》《光影：金鸡的肉冠》《错开的花：装饰你无眠的星辰》《蜃景：题在历史的悬崖上》《被神祇放逐的誓文》等。阿尔丁夫·翼人的创作实践已纳入屈原开创的“史入诗”空间史诗传统并深具当代特征，被视为中国当代最重要的“昆仑诗派”代表人物。阿尔丁夫·翼人的作品曾荣获第四届中国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中国当代十大杰出民族诗人诗歌奖”“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奖”“第十一届黎巴嫩纳吉-阿曼国际文学奖”等国内外重要文学奖项。他的诗被译作多国语言，作品入国内外选多种重要诗歌版本。2010年，他应邀出席“伊朗首届国际诗歌节”；2011年，他随中国作家协会作家代表团出访美国；2012年9月，他赴以色列参加“第32届世界诗人大会；2014年10月，他应邀出席南非“姆基瓦国际人道主义大奖”颁奖典礼及南非国际诗歌论坛等相关诗歌活动；他参加历届（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届、第五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中国诗歌节等。
这样一位优秀的诗人，他必定是时代的代言者。曾几何时，时代的“大船”负重前行，举步维艰。《沉船》写于上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那正是中国的人文环境极其复杂的历史时期。东欧剧变、苏联解体，际社会主义运动遭遇重大挫折，许多曾经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国家又回到资本主义的轨道，世界上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国家更少了。当时的中国正在改革开放的道路上进行艰辛地探索，重大事件的突然爆发，影响着我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各个方面。在意识形态领域，各种不尽如人意的现象纷纷出现，人们的理想、良知、责任等正渐渐丧失，人们的心灵正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与精神性拷问，时代的精神“大船”似乎即将沉沦。在文化领域，一种存在的困境弥漫开来：我们从何处来？我们应当做什么？我们要到哪里去？人们开始变得迷茫。在那样的时代，一位有责任有担当的诗人拿起了沉重的生命之笔，开始了艰辛而又漫长的跋涉，这位诗人就是不同寻常的阿尔丁夫·翼人，近千行的长诗《沉船》就在他血泪交织的忧思里诞生了！
《沉船》是一个民族赤子披肝沥胆的爱的绝唱。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求索。”一个伟大的民族，在发展前进的道路上注定要历经艰辛坎坷，有时候甚至要经过迂回曲折的沉浮考验。但无论何时，总会有民族的精英挺起坚硬的脊梁，奏响民族的精神绝唱。诗人阿尔丁夫.翼人就是撒拉族的精英，在民族精神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握紧手中的笔，挥洒出颤栗的长篇，以深情的忧思和泣血的吟唱，为迷失的人们招魂，唤醒他们重新返回美丽的家园。
在《沉船》的开篇，诗人吟唱到：“相逢在岸边/在多雨的季节/
默认刻骨铭心的/是河流的走向/是盛夏残酷的意念/因了我生命的走向/不被弥漫的烟雾所笼罩/一头钻进都市的人群里/张望流动的香云像一团火/像等待马背上启程的儿子/历来属于空濛的荒原/而此处站立的不是属于我的朔风/或是一群骚首弄姿的野马群/在心灵的土地上久久徘徊/被灵与肉指认的雄风/风靡一时 时刻袭击来时的风暴/注满脑汁 灌醉/灵魂透视的荒野。”历史的风雨袭来，人们在岸边相逢。可是，人们看不清“河流的走向”，因为原野已被烟雾笼罩，人们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的精神家园。诗人也迷茫了，于是，“一头钻进都市的人群里/张望流动的香云像一团火。”可是，诗人，这位在马背上长大的撒拉族的儿子，不甘心就此沉沦于都市声色犬马的繁华之中，他“历来属于空蒙的荒原”，那是他日夜牵挂的故乡，那是他“心灵的土地”，而这片土地也在等待着它“从马背上启程的儿子”。面对“时刻袭来的暴风雨”，面对这片沉默的土地，诗人挥泪如雨。他在这片心灵的土地上久久徘徊，他在寻找一条返乡的道路，他要带领迷途的人们踏上他心中的诺亚方舟。
可是，路在何方？此刻，诗人心中充满了沉重的忧思。于是，在第三诗节，人禁不住发出生命的追问：“长河啊 当思想的船只沉入深深的河底/属于我的船只得搁浅在何处?”这“思想的船只”就是民族的精神画面。民族的宝贵精神品质正在泯灭，诗人对本民族的命运充满了揪心的忧虑 。精神家园的丧失使诗人感觉魂无所依，不知道自己个体生命的船只会搁浅到什么地方。但是，诗人毕竟是撒拉族有思想、有责任、有担当的儿子，他不会也不允许自己随波逐流，让生命的船只任意搁浅。“此刻 碧空如镜/苍鹰在蔚蓝之上留下深深的划痕/而人的走向依然是河流的走向。”短暂的迷茫之后，诗人的心中打开了湛蓝的碧空，一只雄劲的苍鹰掠过，那是诗人坚强的背影！历史的河流依然会滚滚向前，沿着历史的河流，他在矫健地飞翔，引领人们走向风景美好的远方！
任何一个伟大的民族都不会缺乏拯救的英雄，诗人阿尔丁夫·翼人就是撒拉族的英雄。他在风中“扬起倔强的头颅”，“忧郁的眼睛正在穿越/远古的传说 久远的往事”，呼唤着迷茫的人们：“上岸吧 生命的子孙/久候的马车/已被遥远的群山颤栗。”回来吧，迷途的人们！别再做行尸走肉，别再无目的的挥霍生命！回到美好的路途上来，久候的马车在等待着你！遥远的群山在呼唤着这你！在第七诗节，诗人热切地吟唱到：“在夏天总有人和着赤热的太阳/簇拥头顶的黑色盘旋/扎下燃烧的火把 使痛苦和欢乐/沿着一个季节的过程卷入岸边 然后/大胆地构想登峰造极的白昼/在这最后的时刻面对永恒的河流/他们以血代替无言的泪水/犹如一只不死的鸟挣扎着出笼/界定的地狱在一场风暴的袭击中毁坏/召唤船夫、河流和船只/出没土地、吞吐星斗/自由依然是河流的走向/期待土地和土地的思考方式赶在大地震动的时刻/在新生中顿悟：三百六十五天/孕育三百六十五个灵魂附体的传说/孵化原始的壳在附会中骚动/看 我们诞生了。”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火热的夏季来临，让我们燃起信念的火把，把冬日里那些痛苦的阴霾全部焚烧！黑暗的地狱已被新时代的暴风雨击碎，我们像曾经被禁锢的鸟儿，一只只飞出囚笼，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重新获得了美丽的自由和新生！撒拉族的每个人都应是有灵有肉的精英！新世纪的涛声正在沸腾，大胆地想象我们更加美好的明天吧，让我们一起改变世界，创造属于我们的辉煌的未来！
爱是生命的原动力，对于本民族炽热的爱是阿尔丁夫·翼人日夜吟诵的生命经典。这种神圣的爱使他愿意为民族赴汤蹈火，也“没有怨言，没有哀叹”。他用爱点燃起希望的神灯，“穿过生命，穿过痛苦，穿过死亡”，照亮人们前进的路程；他用爱的希望“召唤船夫、河流和船只，出没土地、忧郁和蹉跎”；他用爱的灯塔招引着人们“种植青春和快乐，同时也埋下了蔚蓝的新月”。他是一位骑在骏马之上的威风凛凛的王子，以无所畏惧的姿态，引领着他的子民向着美好的明天进发！“叩伏于母亲的营地，在旭光中向内陆挺进”， 我们听到了诗人发自肺腑的吟唱：“啊！这便是撒拉尔，对河流千年的绝唱！”
在阿尔丁夫·翼人先生的诗歌中，时时闪烁着一种大爱的光芒，而《沉船》中那种生生不息的大爱，就是他诗歌中的诗性所在、神性所在，更是崇高所在！
《沉船》是一位时代精英荡气回肠的思想神曲。
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前赴后继、励精图治的优秀儿女，那个伫立在青海高原之上的钢铁般的汉子，是撒拉族杰出的儿子——阿尔丁夫·翼人。面对时代，面对民族的磨难，诗人阿尔丁夫.翼人曾是是一位悲伤哀痛者，但他更是一位深沉的思想者。一位优秀的诗人必定是有智慧、有思想的人，没有思想的诗就是没有灵魂的诗，甚至不配称作诗。阿尔丁夫.翼人的长诗《沉船》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它字字句句都迸发着思想的光芒，那深沉的忧思直抵灵魂深处、振聋发聩！
《沉船》全诗处处闪耀着思想的光辉。在第九节，诗人吟唱道：“但我依然静默如山/站在岸边 思索着河流又如星空/巨大的翅膀覆盖漫漫长夜/使萎缩的躯体在大山的背后/被沉重的脚印战栗/而感知到一方净土在河水中洗礼/于是我们以朝圣者的姿态/尽可能悠闲的走过河岸。”诗人像是天生为思考而生。漫漫长夜里，面对沉默的大山、浩瀚的星空和洗涤灵魂的奔涌的河流，他充满了敬畏和思考。思考历史，思考眼前，思考未来 ，他以朝圣者的姿态，尽可能悠闲地走过河岸。可是，诗人何曾悠闲过？他思想的头颅一刻也没有停止思考。此刻，我们不妨读读《沉船》中的一些片段：
第十二节：“或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是灵是肉 现实或是梦幻/在广阔的疆域/骑上棕色的马往返于生死之地/莫名的忧愁油然而生/而我的子民们将在绝处逢生/一脚踏进终究未能敲开的门窗/想必是一条求生的路……”让诗人终日思考、焦虑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民族求生的道路！理想和现实之间有落差，诗人奔波于在广阔的高原之上，一次次思考着如何带领民族的同胞打开通向美好明天的大门，让每个人都获得精神上的新生。可是，精神的拯救并非是朝夕之间就能够完成的使命，诗人的忧患存在于他生命的每一天，他每天都在为这个民族的众生祈祷！
第十三节：“但我们终究冬眠了一场/终究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所有的物体在世界的中心旋转/想必是一场灾难：昨夜的轰鸣/像瞬间的闪电在我眼前一扫而过/曾惊恐过也未能使我们感到意外……”诗人把时代的这场精神灾难看成是一场冬眠，人们经历了精神世界暂时的空白。也许人们不会忘记“昨夜的轰鸣”，但是，春天毕竟来临，那些曾经令人惊恐的痛苦的记忆毕竟是一场梦。如今，人们已经从梦里醒来，一切风平浪静 ，期待生命之舟重新启程！
第十九节：“哦，生活之原野——/我精神之海神灵之海/如若魂牵梦绕竟是梦/我将附会于你的痛苦/鼓舞来者/编纂时间的幸存者/渡过洪浊的河流 突奔于/莽莽戈壁/生命之终极不可逆回的制高点……”面对生活的原野，诗人展开了无尽的思索：这赐予我生命又哺育了我的故乡的原野啊，你像大海一样辽阔！你让我魂牵梦萦！你是我生命的海，你是我神性的海！你的尊严不可亵渎！你曾经经历的痛苦都将成为过去，你依然是我们灵魂深处无可超越的制高点！为了维护你圣洁容颜，我会带领你的子民度过洪浊的河流，回到美丽的家园！
第三十九节：“于是，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河流弯曲 生命之河不断延伸/以及那些征战的白骨/裸露于汗血马咆哮的哀鸣声中/那不是别的/它仅仅是一种过程/或时间的瞬间驻足于忧伤的顶……”历经民族命运的坎坷，历经思想和灵魂的洗礼，诗人的思考也越来越清楚。虽然历史的河流是弯曲的，但它终究是不断前进的。迂回曲折是客观的事实，勇往直前也是必有的宿命。历史的每一次前进都要付出代价。那些汗血马的咆哮和裸露的白骨是前进的道路上必定要付出的牺牲，这是一种前进的过程，在时间的长河里，这不过是一个历史短暂的忧伤的瞬间。
无需再一一列举，《沉船》是一部思想的经典。这是一部诗人用生命的血液浇灌的思想之诗、哲理之诗！这部长诗凝结着诗人对民族、生命与时代的庄严思考。诗人的思考是一种存在性的思考，诗人把历史、民族、宗教等人文景观作为存在的基本元素进行历史性的宏观审视与精细解读，不仅深入到生存心理，还直接进入一个民族存在的文化心理，揭示出一个民族与历史的生命图景与命运悲歌。而正是通过这样的揭示，让我们在历史的幽谷与残垣断壁的废墟之中发现新的自我救赎的路径。《沉船》是一个纷繁陆离的世界，这里有险峻的高山，也有空荡的平原；有快意的欣喜，也有低沉的忧虑；有渴望有梦想，也有矛盾有纠结。《沉船》就是一部民族忧思录，但是，诗人并没有一味地沉湎于对既往、对历史的留连之中，一味地给“沉船”吟唱一曲感伤的挽歌，而是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中，冷静地审视、旁观，表现出一个诗人独有的人格形象。诗人是孤独的、痛苦的，但诗人又是积极的、奋进的，他怀抱着不死的希望，开辟出崭新的航路，在时间的河流里劈波斩浪，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沉船》是一座思想的丰碑、精神的圣殿！
《沉船》是独具魅力、熠熠生辉的恢宏长歌。
毋庸讳言，阿尔丁夫·翼人先生的《沉船》在艺术上是独树一帜的。这首由56个诗节组成的长诗有独到的构思、迷蒙的意境、哲思的语言、厚重的情感，呈现出与众不同的光辉！他陌生的、个性化的诗句寒光凛凛，璀璨夺目！这首长诗是严谨的、有工匠精神的阿尔丁夫.翼人先生的呕心沥血之作，它的艺术魅力涵盖了诗歌创作的方方面面。《沉船》不是直白的花草，也不是晦涩的泥沙，它是一块历经千锤百炼的熔岩，在看似幽暗的外表下面隐藏着无穷的能量。你只有一步步走进它、抚摸它，才能感知到它灼热的温度，看到它燃烧的光明！说实话，能让人一气读完并且读后还想说点什么的长诗是很难得的，能与阿尔丁夫·翼人先生的《沉船》相遇也是一种缘分。多次读《沉船》，感觉全诗充溢着丰富的想象力和入骨的穿透力。这首长诗如奔腾咆哮的黄河，一泻千里而又迂回曲折。它是直白的又是深奥的，是流俗的又是大雅的，是个人的又是群体的。它是撒拉族的英雄儿子创作的生命之曲，更是中华儿女奉献的一曲时代长歌！
《沉船》是一座意蕴丰富的矿藏，它带给我们的思索是无尽的。今天，笔者浅显的解读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期待更多的方家走进《沉船》，开采一枚枚晶莹美丽的矿石！ 同时，也期待能看到阿尔丁夫·翼人先生更美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