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离在昭阳
2020/01/17
老梨树
她扎起几根剩下的头发
像扎起剩下的命数
在白牡丹衰败的冬天,世界格外热闹
在许多朵花中
她比一枚种子卑微
黄褐色的卑微和白色的不屈
她见不到天日,身旁是一抹白
一抹比天空丰富不了多少的白色
在日落时分
往前走
前面是神秘的麦田,挖掘过的
和未剖开的
都包在一块黄褐色的布里
像两只还未绽放的乳房,不断跳跃
或者把一只玉米棒举起,作为一支枪
把影子卖给双面菩萨
背叛该背叛的黄昏
嘲笑夕阳多余的色彩
只要根茎还抓住女人的头颅
头发照样生长
花依然会开
2020/01/19
城市
几百所房子无人居住
几百棵白杨没有鸟栖息
几百辆车子无人驾驶
几百位母亲失去孩子
城市的影子被光照亮,城市
没有一支绿色生长
城市里是一群野狗,穿貂皮吃鹿肉
一锅土豆炖洋芋端上餐桌
母亲在冬天的街上滑倒
许多儿女路过,指责她的白发
老的无人问津
城市的月亮也病了
低头走路,顾不上发光
城市的孩子看他的父亲一眼
以为太阳又回到了从前
娇羞,躲闪
任由树木开不出花
2020/01/11
玻璃窗
此刻,我坐在这道心胸不及一米的窗口
和母亲无数次的借光穿针一样
我想趁着澄明的天色还未走远,潦草地
随意地抖出几个文字
像母亲朴素的一生,我的梦
渐渐显得简单,甚至有些单调
也有些远
此刻,时针再也不能逆转
十三年前,在唐朝走失的父亲
也不可能再回来
只有夕阳还在,它趴在一棵年轻的柿子树上
作为一个孩子,它和树上的最后一个孩子一样
沉默,偶尔也露出微笑
透过这块上了年纪的玻璃窗,我冷漠地观赏
一个蒙了尘土的老者杵着拐杖
他像一个愤怒的胖娃娃,把磨损了的半截拐杖丢出去
又捡回来
我想,一定是那瓶三块五的二曲酒突然涨价
而使他脾气大发
在这扇被岁月爱过的玻璃窗前,我赌气扔出去的秃笔
又被弹了回来
它虽然年纪有些大,脾气却比我还硬
它的心,我也是看不透的
我的眼睛透过窗的眼睛,看见窗外许多树开始发芽
母亲透过窗看到一笼又一笼的燕麦开始变得枯黄
仿佛母亲看到的,不是一扇窗
而是一面镜子
三株吊兰坐在窗边
它们是一样的,它们一人拥有一盆泥土
我们隔着这块又丑又硬的老玻璃,倾听小雨和大风
或是欣赏那些经久不变的黑夜白天,和短暂的春意
但我和它们是不一样的,我能飞出去
而它们只能无休止的生长和幻想
2019/12/28
枯萎的麦田(或期望)
夕阳一瞬间倒下
向着城郊的麦田磕头
褐色的荒芜,像是褐色的孤独
没有一只麻雀理会
云朵在西边独自哭红双眼
哭泣的还有海水
一滩杀了人的海水
点灯的人点亮月亮
半块,吊在树上
丈夫也吊在树上
像一枚生锈的螺丝钉
我挑起一些汽车的喇叭
像挑起一朵花
不爱叶子或石头
把身体埋在撒哈拉
等明年,天上的一切都死而复生
作者简介:
纪小离,女,零零后。云南昭通人。作品在《昭通作家》、《中国诗歌网》等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