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捡了好多钱噻!
2021年09月23日
总551期
女人丢钱很有范
我坐在同心堂大药房门前的广场上小憩。一个女人从我面前走过,一边走一边举着手机聊天。然后,是一卷子钞票掉在我面前。
我捡起来,冲着女人的背影喊:钱掉了!钱!
跳广场舞的几十双眼睛这时候都齐刷刷地望着我,脑袋按下了暂停键,身肢还在曼舞,好像是专门给我表演似的。
那个举着手机的女人回头忘了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话,又转过身子,扭腰摆臀很有范地走了。
嗨!我这个火呀!呼呼地就冒上来了——我大声喊:打电话的那女的,你的钱掉了!
广场舞大妈们哈哈爆笑。一个大妈指了指她身后,又跟她说了一句什么话,那女人这才转过身子,犹疑地望了望,站着没动。
我扬了扬手里的钱。
那女人挪步走了过来。
人没到,她的手先到了。一阵香水味儿让人想起歌厅,或者酒吧里的味道。
我把钱递到她手上。“你点一下,我没动。”
“谢谢。”她一边说一边满不在乎地把钱塞进浅浅的休闲裤兜里,漫不经心地扭着屁股笃笃笃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又好气又好笑,咋就这么不长心呢?那一卷子钱刚刚就是从那里掉出来的哦!(不明白这女人为啥不带钱包?还有,手机支付这么方便,她为啥带着一卷子钱出来?)
有一年秋天,我到湘南去旅游,也是一个人——我喜欢一个人背着相机到处窜。刚住进民宿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枕头下压着一个银灰色的爱马仕女士钱包。钱包里面有些零钱,以及一张银行卡。这钱包,官网价格大概两万多吧。我拿起钱包毫不犹豫地想交给房东。走到半道儿,忽然觉得这房东要是自己贪了这钱包呢?或者,这钱包就是房东故意设的一个局呢?我犹疑了。恰好房东看见我出来,问我有什么事儿,我说这房子多长时间没有住人了?房东说大概有一个月了吧!生意不好,没人来旅游。我心想,都一个月了,丢钱包的客人也不找,一定是个富婆大款或者别的什么情况,是个把钱当草纸满不在乎的主儿了。这钱包交给房东,十有八九会被她贪了。交给警察叔叔呢?你逗我!警察叔叔去哪儿找失主?还是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我在美食街找到一个食客寥落的餐厅,点了份特色小吃,边吃边用微信跟单位同事聊天,告诉他们我捡了个爱马仕,里面零钱不多,几十元而已,应该是一个月前的旅客落下的,有张银行卡,估计已挂失。现在怎么办?同事说你拍个照过来我们看看。我拍了照片发到单位群里,不一会,她们在群里说是真货。然后说你去查一下住宿登记,找到旅客信息再联系她,千万不要交给房东,那基本上等于肉包子打狗!
饭后,我借故去吧台查看住宿登记。房东说,他们家从来不保留旅客信息。客人来了,看一下身份证,交清房费就给开房。嗨,这怎么办?回到房间,又跟单位同事们如实汇报。一个主管说:你就拿回去给你老婆用吧!我回道:我有病呀!捡个钱包给老婆用?找事儿呢么!主管说:你要真不知道咋处理,就缴给单位处理吧!我说好。当天就快递给单位寄过去了。交给单位,我也省心。
在公园里捡钱那次,有点儿色情味儿。记得好像是夏末的傍晚,一个人在森林公园跑步,跑完了,坐在石板凳上歇口气儿。我胳膊长,坐在石板上手臂自然垂过了石板,随手往石板下面一摸,居然触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一扣,居然掉下来了,拿出来看看,原来是一张折叠到只有纽扣大小的纸币,一点一点展开,是一张面值20元的人民币。钞票是新的。折痕是新的。上面圆珠笔写的字也是新的。那句话写的歪歪扭扭,但是让我过目不忘:早晨醒来硬的疼想哭怎么办呢(原文无标点)。我一看就乐了!这肯定是个性压抑的男孩或者男人写的,他是个腼腆内向的青春期男孩?还是离家很久在外打工的老实男人?我无法判断,但我能想见他一定是压抑得无以排遣,又羞于找人诉说,因此一个人来到森林公园里。可是,公园里的景色也无法解决他的苦闷,他掏出20元钱,在纸币上写下那句最沉闷、最无奈、最真实的心声,叠好,用口香糖粘在石板下面。
我拿着这张钱,我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为那个倒霉蛋的性压抑者而略施同情?但我知道,在色情业屡禁不止的都市里,性压抑的男性大量存在,这应该是个不争的事实吧!
森林公园远离都市,平日里除了正午时分游客较多,傍晚时分几乎看不到游客,只有公园里的值班人员和保洁人员。我手里捏着这张“告地书”慢慢向东门走去,走不多远就看见林荫道上隐约在树影之间的保洁员,说准确一点是个老头儿,他做保洁兼拾废品,我把这张钱递给他,告诉他钱是我捡来的,钱上有字儿。老头儿举着纸币看了看,说:不是法x功啊!一副释然的表情。然后换个口气说:“20块钱也够到铁路桥下找野鸡打一炮啊!这货真笨!”说着把钱往兜里一塞,理也不理我,低头去翻检垃圾箱了——大概是怕动作慢了,别的垃圾箱被其他人翻了吧!
毕加索风格的行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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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在雪地里捡钱那一回,想起来让我心里有些不平。春节期间,大雪普降,红梅盛开。雪压红梅,是女人们摆拍的天然背景。于是,梅山上到处是游客且以盛装的女士居多。我拿着单反拍风景,自然是往没有人的地方去。恰好一个角落里没人,花呢,也开的淡泊,稀稀落落的几朵,可是雪却堆的很厚,还有几株松,怎么看都是个“好片子”。我远远地半蹲着,瞄着取景框里的风景不断地调整着镜头,忽然发现雪地上似乎有一卷子钱。怎么可能呢?我想。眨巴眨巴眼睛,再盯着取景框看看,确实是钱!就在梅树下那一片凌乱的脚印一米开外的地地方,那里的雪上有松树落下的枯黄色的松针。我没挪窝,潜心静气地拍完我的风景,然后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弯腰捡钱。人民币真好呀!躺在雪地里那么长时间居然不湿不烂,只是有点儿潮。打开来,一张一百元的,二张一百元的,三张一百元的,一张五十元的,一张二十元的……总计不到四百块钱。这是谁的钱呢?
我关掉镜头,点上一支烟,站在原地等。一支烟抽完了。又一支烟抽完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非但没人回来找,反而山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我把钱装进兜里,到不远处继续拍,想看看有没有人回来找钱。结果是半天时间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回来找。得,就算老天对芦老师长期做好事的嘉奖吧,拿去喝酒算了!我是不会缴给警察叔叔或者某机构,我猜他们大概也会拿去喝酒的……
挎着重重的相机和器材,刚出公园南门,我就听见有个女人在烧烤摊前大声詈骂。公园门前停车场那里有很多摊位,卖烧烤毛蛋臭豆腐以及冷热饮等。一个烤肠摊钱,站着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眼泪汪汪,抽抽搭搭,低眉顺眼地。一个面施浓妆,身材风骚的女人正在叱骂她——叫你拿个衣服,你能把钱抖搂丢了,还要吃烤肠?你咋不把你丢了啊?学习你不行,做事笨头笨脑,养你能干个啥?……
得了!我猜,八成这位是丢钱的主了。可是也难说。不过,看她那个风骚劲儿和凶恶劲儿,一副伶牙俐齿不饶人的样子,我可不敢招惹她。我在心里想,这种女人呀,疯起来不要命,雪地里摆拍照片,还不得换套衣服摆个姿势?那女孩——大概是她的女儿吧,就成了她的跟班助理。孩子小,帮她妈抱着衣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把衣服兜里的钱抖搂掉了,那女人光兴奋着照相,谁也没注意掉在雪地松针上的钱……说实话,不是对着变焦镜头仔细搜索,我也不可能看见那些钱!
我这样推理着脑补故事情节,走到了她们跟前,对女人说:丢钱了?女人厌恶地瞪了我一眼,神态似乎在说关你屁事!想撩老娘你糟老头子不够格呢!我看到她伸手去戳她女儿的额头,就赶紧把钱掏出来塞进小姑娘手里。女人一愣,劈手就从女儿手里夺过来,一张两张的数起钱来。那小姑娘却很好,消瘦的脸上立马绽开了山茶花一样的笑靥,她消瘦的腰弯几乎成了90度,嘴里甜甜地带着惊喜说:谢谢爷爷,谢谢爷爷!
这孩子,比她妈素质高多了!
捡大钱的故事也有,譬如十万现金,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一捆,整整齐齐地放在档案袋里。那是初冬的早晨,人们都起来的晚。我跑步回来到小区门口刚开的一家包子店吃包子,刚坐下就发现靠墙的那张台的椅子上,放着一个档案袋。
我喊老板,这是谁的袋子?
老板说这不是你的吗?
我说不是我的。我进来的时候就有了。
老板说,那可能是前面的那个客人的。然后老板走过来,打开袋子一看,惊呼一声:我x,十万块呀!
然后老板暧昧地看着我,双手却把档案袋紧紧抱在怀里了。
我说:你给我放下!
他说:不是你的!
我说:不是我的你也给我放下!是我先发现的。
他说:在我店里的。
我说:你店里也是我先发现的!我不喊,你能知道吗?
他说:一人一半!行不?
我没理他的话,盯着他。
他老婆从后厨踅过来了,装模作样地说:你吃了包子就走了,丢钱的客人一定会找回来的,我们等客人回来给客人……
我拿出手机,老板说:别报警,别报警,给你多一点行不?
居然有这么贪心、愚蠢、胆大妄为的小吃店老板?!(别以为天下都是好人哦,我感觉好人都在抖音上呢!)
我把电话直接打给社区书记。书记是个女同志,姓王,五十多岁,很爽朗能干的一个人,跟你想象中的社区干部一个样。她接到我的电话不到几分钟就把车停到小吃店门前。
书记走进来跟我打招呼,说她正在吃早饭被我给“招来了”。我指了指老板怀里的档案袋说:捡了十万块钱,你看咋处理?
书记手一伸,直接对老板说:给我。
老板不情愿地把档案袋递给书记。这时候,片警小赵也到了,估计是书记跟他打的电话。
这事儿的结果是十万块钱完璧归赵。芦老师和小吃店老板都登上了社区光荣榜,另外还有每人一千元人民币的奖金。那个小吃店老板是外地人,他刚接了这家店卖包子,大家都不熟悉一他。这一来他倒成了名人,小吃店生气也带起来了。芦老师呢,那一段时间接了好几波媒体要求采访的电话,除了晚报之外,广电总台就有好几拨人。最离谱的是那个什么什么办,要求社区党工委让我写一份什么材料,我才不参和这些事儿呢?我告诉他们,捡钱的是小吃店老板夫妇,我只是目击者最多算参与者而已。要写,要宣传,也是宣传他们呀!
我还捡过警察的钱。是本省第x监狱第六监区狱警的皮夹子(手包)。里面有身份证,司法部颁发的警官证,六张银行卡,多张张超市储值卡,七八张洗浴及其他高档娱乐消费场所的卡,另外还有一些东西不方便公开说。
身份证上有家庭地址,但是也只写到楼号。警官证上有单位名称,却也只写到监区。这两个地方都不容易找到失主,最简单的办法是到他家楼下贴一张招领启事。于是,我就到他家楼下的布告栏里贴了一张。
一天过去了,没动静。两天过去了,还没动静。这警官,真沉得住气!
没法子,好事做到底呗!我就到他家楼下去等人。
下班时分,一辆私家车牛牛摆摆地开来,停下,走出一个圆脸方耳将军肚的人来,没穿警服,可我感觉像警官证上的张同志。
我迎上去问:你叫什们?
他一愣,那表情有点滑稽,似乎在说:这话是我常常问别人的话呀?咋你说了呢?
但他还是疑疑惑惑又带着点威慑警惕意味地回答我:张xx。
你丢东西了吗?
丢了。
丢的啥?
皮夹子。
里面有啥?
他竹筒倒豆子,说的准确无误。
你身份证号多少?
他背了一遍。
警官号多少?
他又背了一遍身份证号。
我说,对的,是你的。就从双肩书包里拿出他的皮夹子,递给他。
他惊喜地接过皮夹子,既没说谢谢,也没有立正敬礼,而是迫不及待地当面一一检查里面的东西,确认完好无缺之后,脸上的惊喜瞬间消失,代之以严峻的、审犯人一样的职业表情。他以职业性审讯的语气,严厉地喝问我:你从哪儿弄到了我的包?
“弄到的”?
剧情这么快就反转了?
把恩人当犯人了?还是当小偷?
你喵的,咋的这看监狱的警察就这素质?我怒火中烧,气冲冲地怼他:你他妈怎么回事儿?你皮夹子掉哪儿了心里没点数吗?我捡了你钱包又送给你我倒成了小偷了?你是不是天天看犯人自己也看出病来了?
他看我火了,连珠炮一样嚷嚷着怒斥他,立刻换了另一张脸,笑着说:哥哥,误会,误会。你留个电话,周末我请你吃饭。
我吃你的请?我头也没回地走了。
……
后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有辆车只要在社区碰见我,就慢慢地跟在我后面,不管是小区大门口的马路上,还是小区里面的林荫道上。这辆车从不超越我,哪怕我走得再慢,它也慢慢在后面跟着,直到我停下来让道,或者借故拐个弯,它才快速从我身边开过去。看车牌,我知道这是他的车。我这认为他是用这种方式表达感谢或者歉意。
我的领导和朋友却不这样看。领导跟我说,你还是要把事情想得充分些,这些人,天天跟犯人打交道……也许他是在跟踪你。毕竟,你看到了他皮夹里的东西,有些还是不该看到的啊……
我心里瞬间飞过一片乌吞吞的云彩,随即,就又阳光灿烂了——去你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老芦同志不怕跟踪!
狱警张同志,但愿你不是跟踪,而是致敬!
但愿你在社区群里看到老芦的这段话,深思之。
202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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