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 | 永远的铁干里克

永远的铁干里克

------读李河新故乡散文有感

李河新的散文很适合冬天。这样的冬夜里,翻翻这些文字,遥想着南疆的沙漠、阳光、胡杨、沙枣、牛车、柴火……,很温暖的感觉。我愿把这些温暖码成垛,与所有的朋友共享。

先把吃的堆在一块。哈密瓜、沙枣、香梨、葡萄、西瓜、桑椹、杏子、烤羊肉……,先吃什么呢,哈密瓜?哈密瓜的种类真不少,黑眉毛、红心脆、黄金龙、老婆瓜、小白瓜,最好吃的大概是小白瓜,小白瓜很脆,用手轻轻一弹,就开口了,露出淡黄色的果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口水顺着嘴角就下来了。库尔勒的香梨也不错,黄澄澄水灵灵的,核小无渣。沙枣,是月亮反反复复写得好吃的,连鸟儿都喜欢,有一行文字让人忍俊不禁,“它总是把树上最大最红的那颗沙枣吃掉,有时我很生气,秋天都不想看到小鸟。”

铁干里克,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塔里木河的下游,这里的植被都是沙漠植被,耐旱、生命力顽强,如胡杨、红柳、沙枣树、罗布麻、沙棘、沙打旺、沙蒿、黄毛柴、柠条、芨芨草、骆驼刺、梭梭林……,这些植被明显地不同与东部季风区的阔叶林,河新的散文也因此有了一些异域色彩,吸引着我们的目光。

铁干里克的小动物们。有些是沙漠所特有的。大湖里的野鸭、鱼鸥和天鹅。沙漠里的刺猬、狐狸、黄羊、野兔、黄鼠狼。塔里木河里的鲤鱼、鲫鱼、白鲢、武昌鱼、白条儿、五道黑。……铁干里克的孩子们在一起逮鱼、赶野鸭、捣鸟窝、掏鸟蛋、撵黄羊、追狐狸、吃刺猬、夹兔子、揪黄鼠狼,消磨着快乐的童年。可怜,那些小动物们被撵得失魂落魄,鱼儿被逮得居无定所。河新最喜欢的大概是逮鱼,小时候“低洼的水坑里,一定是膘肥的鱼儿,露出灰黑的脊梁,相互拥挤在一起。”如今,“睡梦中经常摸着鱼就笑醒了,仿佛又回到快乐的童年。”

铁干里克的童年是快乐的。沙漠是孩子们快乐的天堂。春暖花开的季节,柳树下,伙伴们听着布谷鸟的鸣唱,编着草帽,吹着柳笛,欢乐弥漫在春天的阳光里。火热的七月,天山冰雪消融,塔里木河进入了汛期,门前的干渠也满溢着水,渠水清澈见底,伙伴们光着身子,在水里扎猛子,或者排好队伍,捏着鼻子,下饺子似的变着花样跳进水里。故乡的秋天是丰饶的,孩子们享受着香甜的哈密瓜、酥脆的香梨、甜蜜的葡萄;故乡的秋夜是美好的,“胡杨林金黄一片,遥远的夜空宁静而悠远,故乡的秋夜是一条河”。故乡的冬季是令人迷恋的,孩子们在大湖的冰面上尽情玩耍,打皮牛、吃冰渣、滑冰刀,砍冰块,堆雪人,打雪仗,吃雪花,欢笑声此起彼伏。

童年的快乐,是河新写得最感人的地方,我们跟随着他的文字回到了童年,蜷缩在旧时光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是安全的、温暖的。回到2010,却是忧伤的,想想现在的南疆,环境跟若干年前相比,恶劣了许多,游移的塔里木河最早抛弃了罗布泊和楼兰,随后又抛弃了台特玛,以后它会不会抛弃大西海子和铁干里克。如果,门前的干渠干涸了,孩子们还会有扎猛子逮鱼的快乐吗?大湖干涸了,冬季冰上的嬉戏还会有吗?大西海子消失了,鸟儿在哪里栖息呢,鸟蛋是不是也没有了。过去“有很多叫不上名的鸟蛋,白的、灰的、浅绿的、深绿的,更多的是三色斑驳的,像士兵穿的迷彩服”。以后,芦苇丛中,穿着迷彩服的鸟蛋还会有吗,还会有各色水鸟了吗,它们曾掠过水面,欢喜地鸣叫,划着优雅的孤线。

铁干里克的劳动生产。沙漠地带,劳动是一件荒凉的事。地窝子、盐碱水、坎土曼,春寒料峭、烈日炎炎,光这些词汇就是让人身心疲劳,心情沉重。铁干里克深居内陆、气候干旱、灌溉水源缺乏、蒸发旺盛,土壤盐渍化严重,在这个地方搞生产劳动很艰难,散文里说,“爹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走在戈壁里,年复一年饮着碱化的地下水,流着更加咸涩的汗,烧荒开地,和泥打坯、开渠引水,筑路建房,种棉植柳,日日奔波在自己那贫瘠而苍凉的戈壁里,播种与收获着那些微薄的希望,用那勤劳的双手,创造着家园,竭尽心血想把它打造成为心目中的天堂”。“爹”就是兵团人的典型代表,扎根边疆,在那个地老天荒的地方,奉献着青春,梦想着把沙漠变成绿洲,梦想着美好的幸福生活。

父辈的艰辛劳作,换来了丰收的年景,秋季,稻谷堆成了堆,棉花白茫茫的一片,肥壮的鱼儿被捞了出来,芦苇的叶囤积了起来。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孩子们也加入了收获的队伍,散文《拾麦穗》,反映的就是这种劳动的场景,“妈妈的大草帽扣在我不大的脑门上,遮挡着火辣辣的阳光,我和同学们提着筐,从地头开始拣起,梯田仿佛看不到头”。小小的孩子,带着大大草帽,蘑菇一般,在麦田里移动,那年那月的麦田里,有多少个挪动的、汗流浃背的小蘑菇呢,劳动是辛苦的,劳动也是快乐的,他们捡了那么多的麦穗。偶尔想,散文写到什么程度才算好呢,我缺乏最基本的鉴赏能力,朴素地认为,有那么一两个细节能打动读者,拽紧了读者内心最脆弱的那根弦,然后让人难以忘怀,就算是好文章吧。《拾麦穗》很能打动读者。

秋天棉花也收获了,“几十亩甚至几百亩棉田平展展地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边,……老人孩子齐上阵,天还微微地亮,静谧的连队就热闹起来了,赶着毛驴车、牛车、推着自行车开始下地了。来自四川、甘肃、河南等全国各地的拾花工涌进了棉花地”,南疆拾棉花的时候,有的弯着腰,有的干脆蹲着,任尖利的棉桃壳在手指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任太阳从东边爬上来再从西边落下去,摘得时间久了,满眼都是白色,晚上上有时都直不起腰,可再苦再累丝毫不影响父辈们的心情。

孩子们参与的劳动还有打柴,“没有星星的夜晚,牛车在戈壁上走了5、6个小时,鱼肚白,……到了目的地,叔叔们找些干枯的芦苇和干枯的胡杨,点堆篝火,把水箱加热,喝点水,暖暖身子,开始打柴。”看来打柴是很艰苦的,要走五六小时,深入沙漠腹地,才能打到柴,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呢,来回要十几个小时,走得星月都黯淡了,难以想象这一路寒冷,难以想象沙漠的孤寂与荒凉。

越过沙漠,跨过河流,雪山的那一边,有茂密的云杉林和广阔的草原。夕阳中草原那么美,绚烂的晚霞把洁白的蒙古包染成金色,最后一抹余晖在地平线与草原吻别后,缓缓地、不舍地沉落,拖着长长的、激动的流苏,以后,炊烟袅袅升起……

森林、草原、雪山、河流、沙漠、阳光、快乐的童年、人们的生产生活……,河新的散文里,铁干里克的自然景观及人文环境一一展现,铁干里克成了永不沉落的绿洲。隔着遥远的时空,也能听到铁干里克的春天,胡杨绿了,柳树发芽了,布谷鸟叫了,还有美丽沙枣花,热热闹闹地盛放着,碎碎小小的,头挨着头,肩倚着肩,挤在一起,推推搡搡,有的高声谈笑着,有的低头掩面,在风中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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