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金】聂光玲:冬日清晨的三头狼
春去秋来,光阴飞逝。
雪落无声,回忆无数。
段段文字刻画出的一幅幅画面,将那些难忘的瞬间,瞬间里出现过的特别风景,都一一的收录其中,永久的珍藏。
写着、读着文字,头脑中便呈现了很久前的往事,眼前呈现了一幅幅足以湿润眼眶的图景,这些画面一幕又一幕的穿透时光的壁垒,让思绪故地重游,再一次的去品味那一段段已然逝去的曾经的执著与美好……
时光如歌,岁月如金!
1987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漫天的鹅毛大雪过后,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清晨地面的雪快有三尺厚了,我们一家人正在扫门前场地上的雪,抬头间忽然看到了三头狼,就在家门前的雪地里慢悠悠地走着。
“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雪,狼是饿的不行了,出来找吃的。”父亲说。
“看,前后两头个子高,走在中间的个子瘦小,可能是小狼崽儿,看来是一家三口。”母亲说。
我和弟弟吓呆了,不敢出声,迅速跑进屋里,唤爸爸妈妈快快进屋,关上门,再透过窗户格子向外看。我想起来,以前常常在傍晚听到近在咫尺的狼群叫声,但从没见过真正的狼。这近在眼前的三头狼,让人惊恐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不一会儿,我听到父亲在家里翻箱倒柜,说是找雷管、炸药之类的东西。我和弟弟还躲在关紧的窗户后面,屏声静气地透过窗户的木方格看外面雪地里的三头狼。
忽然,我意外地看到了雪地里的父亲,他用铁锨端着前几天被黄鼠狼咬死的带血的大公鸡,以一种近乎虔诚的神态,缓步向三头狼靠近。母亲竟然也紧随其后,弟弟吓得喊出了声,我惊惶失措地赶紧捂住他的嘴。但是,我不知道爸妈要干啥,那么危险恐怖的狼,他们这会儿却要去和狼靠近?
我直觉得浑身的头发和汗毛都立起来了,也想要去帮点忙,但是,我不敢出门紧随他们身后,实际上我和弟弟也出不去了,因为爸妈出去的时候,已经从外面把门反锁起来了。
我继续趴在窗户看,我看到了,在距离三头狼约三五米的地方,父亲停下来了,并示意身后的母亲也停下来。他半蹲下身子,用右手按住胸口,露出亲切的笑容,对着狼说:“今年下雪时间太长了,你们一定是饿了吧?一定是想给小狼崽儿找吃的吧?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是邻居,把这个大公鸡给你们吧!”
这时,只见走在前面的那灰狼咧嘴低嚎,它应该是这三口之家的一家之主,发出的声音仿佛要让它全身的毛发都抖动起来,我的父亲一直和它对视着,目光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父爱的仁慈,并保持着那种半蹲的姿势,没再上前一步,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一人一狼,在雪地里如雕塑般对望,从口中呼出的气息在空气里凝结成白雾,互相交织在一起。
天色越来越亮了,本是雪白的大地此时添了一道微弱的阳光,显得更加刺眼、寒冷。蓝天白云,皑皑白雪地,雪地瓦屋里的我和弟弟,同在不远处的母亲以及远处的狼母子,雪地中间的一人一狼……整幅图足以震撼得让人流泪。天穹之下,是茫茫荒原和冰雪覆盖的远山。
我的父亲肯定背心里直冒着冷汗,我的母亲在距离父亲约一米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父亲。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缓慢。那头狼只需一探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够到父亲的身体,太可怕了!
突然,我看到灰狼迅速跳起,仅在一瞬间,根本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伸头叼起父亲手上铁锨里的大公鸡,掉头走到狼母子面前,互相抵一下头,似乎说了什么。然后一起望向还在雪地里的惊魂未定的我的父亲母亲,发出“嗷呜”的狼啸,便向远处走了。
我的父亲硬生生在雪地里僵了很久,直看着那三头狼走进房前的丛林,再也看不见踪影,才回过头来,和母亲一起拿钥匙开了门、回家,看望被锁在屋里的惊呆了的我和弟弟。
父亲出门前准备的雷管和炸药没有派上用场,他再一次仔细地从胸前的衣服里拿出来,存放到了阁楼上。
之后的一整天,我们一家四口都围坐在火炉旁,做饭、吃饭都形影不离。父母除了安慰我们姐弟不要害怕,父亲还说,当时和那头狼的对峙,从狼的眼神里,他竟读出一种莫名的情感,仿佛带着惧怕,又有某种威胁,同时更渴望接近的感觉。
父亲说,其实他和狼是有对话的:几十年来,大家如同邻居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共存,互不伤害,各自生活。村庄里的居民家家有枪火,但是,大家从来没有把枪口对准你们……所以,请回吧!带上这点儿食物,喂养你们的孩子。等这场大雪停了,再去别的地方找吃的……”
文章来源:云南春城晚报 2020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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