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琐记
▲(文字非今年新记,然春节之习俗大致无二。也遥祝远方的人平安健康,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逢过年,家家户户必做饵块,在剑川民俗中是过年必吃的,大多作蒸吃——切块状或条状。旧时,舂饵块可是一景。春节前,先将泡过的米放到木甑里蒸,蒸到六七成熟时取出,就可以放进碓窝里舂了。待熟米舂打成面状后,就可以取出放到案板上搓揉,然后做成砖状,这就是饵块了。
当然,饵块也可切成一寸见方小薄片加云腿丝、肉片、鸡蛋、蔬菜等炒,名为炒饵块。还可作饼状,略薄,置火炉上翻烤,并佐以甜酱或咸酱、腌菜、豆芽和芝麻,“小葱拌豆腐”式,两片对合,也可卷,即为烧饵块,极好吃。
大年初六,祭拜祖先——贺新春。
大人背篓内塞满纸钱、供香与果馔不等。途中,逢遇寺庙,常进出烧高香,虔诚祭拜,图吉利,求平安。其间有一新建的寺庙,香火鼎盛,熏染俗世,蔚为壮观。
年少,常抱怨坟地很远,总也望不到,不知要休息多少回;如今,似一眨眼,就赫然在目。
那座晚清将军墓已被毁得面目全非。朱红色棺木散成一堆碎末,偶存几块与手臂齐长,然经地下地上一折腾,斑驳不行,我伸手一触,脆而断裂。原本雄伟壮观的古墓,竟瘫在这儿,腐朽没落,叫人唏嘘不已。我凑近看盗洞,棺椁离地表约一寸,仅存黄土,再无其他。被盗前,古墓两侧还有一对高大石狮,我曾骑它上拍过照哩。
后来,石狮子不见了,古墓的多舛命运便能窥见端倪——原先,只是墓碑被毁,未现盗洞;往后,墓身仍兀立四季;再后来,一切都被夷为平地,无声无息般消失,那般自然,那般伸展。
我掏出手机,想拍点照片,家里人说,不能拍墓地,只得作罢,但我还是在籁籁洒落的松针残碑中偷偷留了影。从残碑中觅得振威将军几字,遗憾的是,实不知处在晚清哪位皇帝治下。想当年,堂堂的振武将军何等意气风发,成个志得意满,荣耀乡里;一朝天子一朝臣,人终为一抷黄土,百年之后,湮没无闻,万籁俱寂。
这墓曾在我们坟地上,尽管我们不认识,我只关心的是为它写些文字、留点照片,别等到了无痕迹,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盗墓之行径屡禁不止,你能听之任之吗?
供果馔、烧高香、洒酒点烟、磕头祭拜。再往旁处,朝别家墓地上也放些纸钱香烟,毕竟“老人们”久居深山老林,早就成了要好的“邻居”。有人曾问我:“你相信来世吗?”以前我信,生活总有个期盼;后来,我不信了,人活这一世,就该活一坦荡、活一明白,若活好了这一世,死后自会长眠,何须来世?当然,相信来世的,或许是想弥补今生留下的某些遗憾吧。
另一处家族墓地在东侧,处山脚,我们得下山去。
听二伯母说,这块墓地是晚清一位叫李大汉的将军给我们买的,他父亲是我们家里人,到下坪村做入赘女婿。民间相传,李大汉在大理镇压农民起义中牺牲,被敌人割下头颅,为此朝廷给他镶了金头,厚葬他。我家墓地上还有他的衣冠冢,甚大。我曾就读的老回龙小学据说也曾是他的后花园。
后来,我特意去县图书馆查阅相关文献,据《剑川县志》载:“李应举(1832~ 1883),字义堂, 雅号“李大汉”,白族。剑川甸南下坪村人,幼贫。与杨玉科拜把兄弟,一起投身军门。清咸丰七年(1857) 至同治十二年(1873),奉清廷命追随杨玉科,统兵镇压以杜文秀为首的农民起义。同治十一年(1872) 与杨玉科统兵围困大理城,迫使杜文秀于是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饮孔雀胆自尽。杨玉科、李应举因“军功”,被皇帝爱新觉罗·载淳召见,见李七尺身躯,赞叹曰:“好一个李大汉”。至此,“李大汉”成为李应举雅号。钦加花翎记名提督哈西巴巴鲁图建威将军,任边陲临源总镇。曾收养回民遗孤,并聘回民乳母,抚养遗孤成人。为总兵时,廉洁自重,有善政。”
这片墓地上,仍旧散落着多座晚清古墓,我一一浏览墓志铭,光绪年间将军墓居多,此外,还有民国时期的。或因墓身较小,或因墓主人的简朴葬礼,才得以留存至今,幸也。
百年间的相安无事,所有这一切不该毁在我们手中。明日的朝暾,已冉冉升华,尽管它已消褪,但灵魂不死,因这是一个家族的历史与精神,无论盛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