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送穷亲戚,为何偏派了不听话的焦大?赖二的心机太深
焦大在宁国府,的确是没人喜欢。有人说他曾立下汗马功劳,那根本是胡说:如果真有“汗马功劳”,早就当官了。官场之中,贾家的门生故旧难道还少了?孙绍祖,赖尚荣,不都是吗?
焦大只是背着主子在战场上逃命,偷东西给主子吃,这是贴身近仆、体己人的职分。当然感情很深,连主子的后代也感念他,所以贾珍任由他“不顾体面,一味吃酒,吃醉了,无人不骂”,也“不理他”,尤氏还多次吩咐管家“不要派他差事,全当一个死的就完了”。
从感情色彩来说,我们觉得焦大很可怜。但是贾珍夫妻对他,也算可以了:给养老,不让管家安排工作。不然还能怎么办?一个“一味吃酒”“无人不骂”的老家人,还能当祖宗供起来?
好吧,如果焦大吃他的酒、骂他的人,贾珍尤氏不理他,完全可以“和谐”地共处下去,到焦大年老、生病、自然死亡,贾珍循例发葬,如果有家属的话赏点钱。意外出在送秦钟的工作安排上。
秦钟是秦氏的娘家兄弟,是穷亲戚。天黑送穷亲戚,这当然不是“好差事”。宁国府总管赖二给焦大安排这工作,显然不是出于严肃工作纪律的目的,不允许手下有吃闲饭的,而是故意欺软怕硬。焦大骂他,完全有道理。
赖二既违背了尤氏的吩咐(“不要派他差事,全当一个死的就完了”),又惹来焦大的侮辱性怒骂(“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不会是一时疏忽吧?
当然不会是疏忽。赖二此举,一定有他的用意。
尤氏秦氏都知道焦大“吃醉了,无人不骂”,显然他久以如此,不会是第一次第二次。而“无人不骂”,显然不会只骂地位低的小丫头小小厮,多半也骂过赖二这位总管。赖二一定会怀恨在心。
所以他故意在凤姐宝玉在场的情况下,安排焦大送车。他知道焦大一定会骂。当着亲戚、尤其是当着王熙凤这强势的亲戚的面,无法无天的醉骂,一定会引起王熙凤的不满。事实也的确如此。
贾珍尤氏也对焦大不满,但他们只会“不理他”。王熙凤可是马上有了主意:“有这样的,何不打发他远远的庄子上去就完了”——又不是打,又不是罚,在远远的庄子上养着他,由着他再醉再骂,至少不给贾府丢人。
如果这样处理了,赖二眼前就少了一个碍眼的老家伙。这借力打力、借刀杀人的手段,赖二大概是得心应手的。
问题是,结果虽然不错,当下宁国府可是丢了人的。在焦大骂出“爬灰”这样严重的话之前,已经惹得王熙凤抱怨“以后还不早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留在这里岂不是祸害?倘或亲友知道了,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王法规矩都没有”了。宁国府不丢人吗?
赖二身为宁国府的总管,他就没想到宁国府会丢人吗?总不会是他根本不在乎宁国府丢人吧?
他真的不在乎。
宁国府的总管,真的不在乎宁国府的荣誉。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是看看另一处描写,又似乎可以理解了。
贾政过生日,在家唱戏喝酒,忽然接到圣旨宣诏,叫他“立刻”进见。贾政并不是皇帝的近臣,不是经常被单独召见的;在家唱戏喝酒,大概是请假不去办公,忽然被召,事出意外,所以“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都很紧张。
因为紧张,所以“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这时候,如果是得力、体贴、能干的家人,应该赶快把元春封妃的喜讯传告,以安众人之心。这是合理的办事方式吧?但是,身为大总管的赖大,是怎么汇报的?
“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
“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是不是有推卸责任之嫌?
“夏太监出来道喜”,有了夏太监传递的消息,却不赶紧报告,是不是怕消息不准确(几率非常低,接近不可能),自己会担责任?
“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非要等贾政出来吩咐,像算盘子儿一样拔一下动一下,这是小学生的常态,哪里符合荣国府大总管的身份?
赖大、赖二,当然是亲兄弟,都是赖嬷嬷的儿子。他们家“家去一般也是楼房厦厅”,下一代的赖尚荣“一落娘胎胞,主子恩典,放你出来”,早就脱离了奴籍,而且读书识字,先捐官,后选官,做了“一州的州官”。这样的情况,该怎么概括?
林之孝说是“各有营运”。
什么是“各有营运”?赖家早就不靠贾府的工资过日子了!
不靠工资,为什么不辞职?一方面是借助贾府的势力,一方面是借工作之便、中饱私囊。
前者如“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势利,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间只求求凤姐便完了”,后者如贾芹贾芸管事,都有利润可得。
挣钱、办事、借势,都没有问题。问题是位高权重,却不用心办事丢面子、替主子分忧,处处推卸责任,还有意无意拆台、害主子丢面子,这就过分了吧?
宁国府总管赖二如此,荣国府总管赖大如此,管理田庄的乌进孝也是如此。而负责任、有远见的林之孝,难得地提出了裁员的具体建议,贾琏却置之不理。
贾府未来前途,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