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鱼《他》

他

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拿着滴水的雨伞，很旧的衬衫湿了一大片。

不同于往常，他进来安静地坐下，没有用力喊着给我们布置读写任务。不知什么时候，他在讲台上睡着了，终于停下来的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以至于我在三年后的今天仍然记忆犹新。

他总爱拿着粉笔一笔一划地写字，用力地，像是要把字刻在黑板上。刻着刻着刻满了整个黑板，也不知道有几个刻到了我们心里。不过他丝毫不介意，仍然每天提前来到教室，一笔一划，认真地像个孩子。

他是属于每一个清晨的，每天的六点半，他都会出现在教室里，把在教室里的学生叫过去辅导语文。那时候六点的教学楼只有零星几点灯光，我就是其中的一点。于是每一个清晨，我都和他一起读着他买的杂志，做着他买的试卷，品着卷中的诗词，他的书籍和资料多得像是永远都看不完。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他究竟活得开不开心，在物质生活上他比其他老师差太多，没有额外的补课费，教的也是最普通的学生。大家一开始都很喜欢他，喜欢他的幽默，他的平易近人，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有人听他讲的课，语文课变成了睡觉玩手机的时间，同学们甚至还在他眼皮底下换位置，好几次提出很简单的问题却无人回答，我看到他眼里，那种错愕不惊。

他给我们讲他的故事，讲他从农村出来，经历别人难以想象的困难考上了大学，然后当了一名老师，本可以去到大城市却因为家庭留在了这个小地方。他讲这些的时候只是笑着，像是从未曾经历过苦难。

后来我读了大学，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继续用心教着一群普通的学生，是不是还会每天六点到教室，会不会有人愿意每天那么早去和他学习呢，学弟学妹们会不会听他的话呢。

放暑假的时候在街上遇见了他，很惊喜，他问我大学生活怎么样，我应该还是像以前一样努力吧。

我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羞愧地点了点头。我没有告诉他大学后的我已经和当初完全不一样，甚至还挂了科，我想这样他一定会很失望。

我看着他慢慢走远，我想，我可能再也不会遇见像他一样深知努力和坚持的意义的老师了吧。

不管怎样，我想我该重新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