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异曲同工的火牛阵

说起火牛阵，大家马上就会想起太史公笔下齐国将领田单在孤城即墨对抗燕军围攻所发动的那场著名的火牛阵。其实，就在田单指挥的火牛阵七十一年之后，在遥远的古罗马帝国，也发生了一场火牛阵，是由汉尼拔所指挥的迦太基军队对抗罗马军队的战斗，此次战斗被古罗马历史学家普鲁塔克写入历史。

让我们先来温习一下田单所领导的火牛阵。当时，燕将乐毅率领燕军破齐，齐国只剩下了莒城和即墨两座城池未失。当即墨大夫出战败死后，田单被大家推举为将领率众保卫城池。围城之战长达五年。当看到代替乐毅为将的骑劫率领的燕军懈怠后，

田单乃收城中得千余牛，为绛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韦于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夜大惊。牛尾炬火光明炫耀，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死伤。五千人因衔枚击之，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骇，败走。齐人遂夷杀其将骑劫。燕军扰乱奔走，齐人追亡逐北，所过城邑皆叛燕而归田单，兵日益多，乘胜，燕日败亡，卒至河上，而齐七十余城皆复为齐。乃迎襄王于莒，入临淄而听政。（司马迁《史记·田单列传》）

此战发生在齐襄王五年（公元前279年）。而在71年后，亦即公元前208年，迦太基人的汉尼拔也率部对罗马军队发起了一场火牛阵。当时，罗马将领费比乌斯·麦克西穆斯率领罗马军队将汉尼拔的大军围困在一条山谷之内：

当汉尼拔向着那个地区进军的时候，费比乌斯熟悉路径，绕道走在他们的前面，派遣4000名选锋占领山谷的出口，把汉尼拔的大军堵住无法行动，并且将其余的部队部署在临近的山头，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同时派出一支轻装部队，前去袭击汉尼拔的后队，整个行动获得很大的成功，杀死800名敌人，使得迦太基全军陷入混乱……

陷入绝境的汉尼拔运用死中求生的计谋，下令将营地的2000头牡牛集中，绑火把或干柴在两只牛角上面，到了夜晚下达命令，将火把点燃起来，赶着大群的牛只朝向高地进军，这些制高点可以控领山谷的出口，上面配置着敌人的岗哨；等到一切按计划执行，他率领全军在黑暗之中很轻松地跟着牛群前进。那些牛只开始能保持队形用缓慢的步伐行走，火光照耀之下像一支在深夜行军的大军，四周山上的牧人看到以后非常惊奇。等到火焰从牛角向下烧到皮肉，牛只不能维持正常的步伐，剧烈的疼痛使得它们兽性大发无法控制，开始四散奔逃，不断摇晃牛头把火烬抖落到身上，所到之处连树木都在燃烧。高地担任警卫的罗马军队，看到这种景象难免大为吃惊，那些火光像是行进的人手持的火把，以为敌人从各方面逼近，就要将他们包围起来。于是他们撤离配置的阵地，放弃所控制的关隘，仓皇退到山上的营地。等到他们离开以后，汉尼拔的轻装部队马上按照他的命令占有制高点，过不一会儿，全部军队和辎重也都到达，从隘口安全地通过。（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第五篇，席代岳译）

让我们比较以上这两场仅仅相隔不到一个世纪的火牛阵。首先，它们都是由被围困的一方发起的。攻击的时间都选在夜晚。田单的火牛有一千余头，而汉尼拔的是两千头。田单的牛都披着深红色的丝织品，上面画着五彩龙形花纹，牛角上绑兵器，牛尾束上用油脂浇灌过的芦苇，在牛尾点火；汉尼拔的是把火把或干柴绑在两只牛角上并点火。田单的火牛是从城内向城外攻，汉尼拔的火牛是从山下向山上攻。而结果是全都打败了敌人。这三千多头牛功不可没啊。

一座孤城中能搜寻到一千余头牛，而汉尼拔的营地中居然有两千头牛，可见牛在当时人们生活中的巨大作用。尤其是汉尼拔大军中那随军行动的两千头牛，平时应该是担任辎重运输任务的，而这些负重致远的牛，到了生死关头，居然舍命为主人挣脱重围。这些火牛于是名垂青史了！

在两千二百多年以前的古老东方与同样古老的西方，居然发生了大致相同的两场火牛阵，东西方古人的智慧不谋而合如此，令人不能不惊叹并感慨之。

二O一三年四月十四日下午